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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粱虎著臉站起來去揍人,一群人打打鬧鬧去河邊洗澡,剩下水銀一個人坐在那給後勤幫忙搞統計。

  高粱離開前又在屋門口探頭探腦看了她兩眼,忍不住心想,洗澡也不跟我洗,睡覺也不跟我一起睡,上廁所都不肯一起去,這麼瞎講究,整得跟梁山伯祝英台似得。

  想罷,他一拍自己腦袋,暗罵,瞎想什麼呢!

  但高粱萬萬沒想到,這不是《梁山伯與祝英台》,這根本是《花木蘭》。

  一場戰爭過後,高粱沒能找到水銀,心頭一陣不安,戰地護士要把他按住處理傷口,他也坐不下去,站起來就四處去問人有沒有見到李銀。

  剛經歷了一場大戰的戰場十分混亂,他沒能找到人,最後帶傷跑回戰場,到處在死人堆里挖,終於滿手鮮血地挖出了昏迷過去的水銀。

  高粱這一刨,刨出來了個大秘密。

  水銀清醒後,看見高粱坐在一邊,板著臉看她。水銀不以為意,撐著帶傷的身體坐起來,她這兩年受過很多次傷了,甚至還死了兩次,只是她死了也不會就此結束,而是回到死亡前幾分鐘重新開始而已。

  “你是女的。”高粱特地擺出的姿勢沒有用,只好開門見山挑明。

  水銀自顧自看自己的傷,眼皮都不抬,“所以呢。”

  高粱急了,“你一個女人,跟我們大老爺們一起在這裡受什麼罪!你去後勤,不用再跟我們上戰場!打仗是女人能幹的事嗎!”

  水銀抬頭看他。

  高粱被她看著看著,滿腔憤怒和理直氣壯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噗嗤噗嗤漏了個精光,慢慢開始不自在,還莫名覺得心虛,他不由得挺了挺胸,想找回一點自信。

  水銀張口說:“你在說什麼屁話,你敢做讓我不痛快的事,老子打得你出[嗶――]你信不信。”

  高粱目瞪口呆:“?”

  高粱不自覺抬高了音量:“你說粗話?!”

  李先生他是彬彬有禮,從不說粗話的!不對呀,她不是李先生了,她是個女的!可是不對,女的不是更不該這麼罵粗話嗎?

  最後,高粱沒能爭贏水銀,能說服水銀的人這個世界是不存在的,哪個世界都不存在,他不得不幫水銀一起保守這個秘密。水銀和以前一樣,沒什麼異常,反倒是他疑神疑鬼的,好像一下子身上背了十萬個包袱,連兄弟們和李先生勾肩搭背都不許了,整的大家摸不著頭腦。

  知曉水銀身份的還多了個之前給她處理傷口的護士,小護士沒等水銀主動去說,就悄悄找過來和她保證為她保守秘密。或許同為女人,她更清楚,有這樣的毅力去做這樣的事,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去上戰場的時候,高粱就更緊張了,生怕水銀死在戰場上,好像女人這個標籤一貼上,她就變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連殺人都不會了。

  他每次都緊張水銀的性命,卻沒想到自己會先一步死在戰場上。戰場上瞬息萬變,哪怕是再英勇的漢子,也會有死亡的一刻。

  高粱的半個身子都被炸開,顯然是死定了,水銀就在附近,親眼見到了這一幕,見到了高粱臨死前下意識找過來那一眼――全是對死亡的茫然。

  水銀冷靜思考了不到三秒鐘,給了自己腦袋一槍。

  嗡――

  她死了一次,時間往前回溯兩分鐘,高粱還站在那準備往前沖,水銀驀然跑過去把他飛踢摔進一邊的溝里,自己也撲過去,才感到腦子裡的眩暈。死亡後遺症加上轟炸造成的震盪。

  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死過一次的高粱,過後還在那笑,問她:“你當時撲過來是想救我吧,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我認識的人,已經死了太多,至少在眼前,我還能救一個你。”水銀這麼說。

  或許是有一點遺憾,之前沒能改變一個人命定的死亡,至少這次改變了另一個人的死亡。

  他們參與的這場戰爭持續了八年,當侵略軍宣布投降的消息傳來,所有人都喜極而泣,大哭大笑,他們四處擁抱,傷兵都丟掉拐杖蹦起來,還有人嗚嗚哭著大喊:“我可以回家看爹娘了!”

  已經當了營長的高粱沒了一條胳膊,但還是那聲如洪鐘的熊樣,斜披著一件外套,衝進隔壁屋子裡想和李書記分享這一重大好消息。

  腳步匆匆進了屋,瞧見那人坐在那整理文件,是一如既往的沉著冷靜,他忽然也平靜下來,吸一口氣笑道:“李書記,給你報告一個重大好消息!”

  水銀:“消息是從我這裡發出去的,你的腦子呢。”

  高粱一噎,他樂壞了,一時間還真沒想到這一茬。不過他這些年被堵習慣了,臉皮比從前厚了不少,三兩步走到水銀桌前,靠在那腆著臉說:“你還記不記得,咱們以前說,要一起回麻山崗寨子去的?”

  水銀隨口應了聲,沒什麼反應,高粱卻像抓住了什麼話頭似得,強調:“你看,你答應了啊,仗都打完了,咱們再過段時間就能回老家去了!”

  高粱是這麼想的,可事實上,他並不能隨意卸下擔子回去,他的功勳擺在那,還要論功行賞呢,不止是他,水銀也是同樣。

  而且,反抗侵略軍的保衛戰結束了,戰爭卻還未結束。

  他們接到消息,需要拔營去往另一個地方休整,重新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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