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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個不甘心:「慢著,不才還想請教公子,這天子家選料每年沒個標準,究竟偏好何種錦緞。」

  「標準?」紀箏眯起眼睛,從袖中伸出了兩隻蔥段般的指,捏著料邊細細捻,又笑了。

  「在下即是標準。」

  這話半分沒誇張,往年各地往宮中輸送的綾羅錦緞,金絲蟬衣,皆是他挑挑撿撿,閉眼一指選出來的。內廷和商戶千辛萬苦琢磨出的聖心規律,在他這裡只不過就是一瞬的喜好厭惡罷了。

  他創造規律,他即是標準。

  瘦個趁機先一步捉住了紀箏的手,在他反應過來前,里里外外將他手上皮繭尋摸了一個遍,半晌,意味深長道:「若天子萬歲康健,大約也是這個年齡了……」

  這公子的手肉細軟無暇,他想推測是天子習武或讀書的貴門伴學,卻也只能拿捏著分寸套話。

  紀箏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應付道:「可惜,而今在下已長他三歲有餘了。」

  賈萬山隨口笑道:「聽說天子氣堵於心,病弱蒼白,公子潤澤,倒更似璟親王的少年時,鄙人有幸前幾年一睹親王尊容,春衫打馬倚斜橋,名動滿京城,那才真真是千樓萬閣紅袖招。」

  紀箏附和笑道:「那如今蟒袍一躍變五爪,聖上君臨天下豈不是更威風凜凜。」

  「聖上?」賈萬山皺眉,「聖上不躺在黃金棺里呢,另外那位何時君臨天下過?仔細讓旁人聽見你喚錯了他稱呼,在座的都得掉腦袋……」

  何時君臨天下過?

  紀箏額角劇烈跳動,還保持著笑:「不稱他聖上那該稱什麼,總不能天下無主,先帝都駕崩三……」

  「哎呀!」賈萬山急吼吼去捂他嘴,「公子慎言慎言!不要命啦!聖上即便龍體微恙,那也是躺在黃金榻里把持天下,哪裡……」他四下瞧瞧,壓低聲音,「哪裡會駕崩!」

  「想這去年舉國之力淮水入長河還是他力排眾議,這幾年政策倒也親民,軟硬兼施,地方被拿捏死了再無異議,就是這身體……」賈萬山放鬆下來,搖了搖頭,「說不上,怪奇怪的。」

  那二人一言一語又侃了起來,「想那大前年璟王突然發瘋似地帶兵闖宮,結果狼藉凌亂連滾帶爬地跑出來,聽聞等有侍衛再見到聖上,他就已被氣得腿腳發病再站不起來啦,終日癱在黃金棺里。」

  「什麼棺材,黃金榻那也是黃金啊。」瘦個皺了皺眉,「京城皆說是璟王攜暴民作亂,被處以挖眼酷刑,但我卻聽聞當日京城尋常百姓根本就是閉戶不出,上街之人皆是大燕好心救濟的西漠流民。」

  「酷刑,官家敢承認那是酷刑啦?」賈萬山對此嗤之以鼻,「我夫人的舅母家鄰家小妹未過門的夫婿是殿門口當差的,那夜看得清清楚楚的,璟王跌出門口眼上就蒙著白布了,血流成河,兩個眼孔空洞洞的……」

  「唉,鐵血心腸……折了翅膀,拔了獠牙,再為己所用,那可是他叔叔!這下可再沒人敢造次了。」賈萬山壓著嗓子怪笑,「這倆叔侄共同治國,一個沒有眼睛,一個沒有腿腳。」

  紀箏強忍心頭愕意,牙關都在顫抖,「今夕何年?天元三年?」

  「天元為何?今年乃天德七年啊……」賈萬山靠攏那瘦子,兩人不做聲,異樣的眼光上下打量著鄭公子。

  連年號都搞不清的京城貴人?不應當不應當。

  恰是此時外面仆傭進來,附耳給賈萬山輕聲幾句。

  他突然滿面紅光,一口乾盡了茶水,「親王巡運河了!明日巡船到烏州,走吧還愣這費勁幹什麼!」賈萬山呼朋結伴,側肩撞過紀箏,興沖沖地搖著身子往外走。

  紀箏摸起了茶盅,後知後覺裡面已經空了,他轉身對著小醫士,「你,你再說一遍,我究竟是如何逃脫的……難道不是璟王發現我上吊暴斃後自寫遺詔,登基為皇,然後企圖將我永遠藏在延福殿中,三日後你偷偷用一具嚴重腐爛發臭的屍體替換了我?」

  「是、是啊。」整整編了三年的故事,小醫士突然就結巴了。

  「不對,不對。」聖上自說自話地搖了搖頭,跌退幾步,繼而回神飛速往家裡沖。

  小醫士望著他的背影,手頓在空中,難張了張口,無力極了。

  他永遠記著那一天夜。

  明辭越側身為他們讓開了道,在他攙扶聖上想要從殿門離開時,明辭越突然發了瘋反了悔,撕破了翩翩皮囊,殺紅了眼,撲身上來。

  小醫士嚇極了,以為明辭越企圖真的謀殺聖上,他拳打腳踢,拼勁了全力去抗拒,去撕搶。

  他一個文生哪裡會是三軍主帥的對手。

  小醫士跌坐一旁,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看著明辭越衣衫狼狽,滿臉掛彩地拼命壓倒在聖上身上。

  他張大了嘴,然而嗓子裡干透了,擠不出一聲尖叫。

  因為他眼睜睜地看著,聖上的異姓叔父將他bo光了衣,印遍了吻,吻得聖上白皙的表膚底下浮現了大片的紅。那紅痕活了似地,一瓣一瓣,詭異地綻放,遊走在聖上周身。

  聖上睡得安詳,沒有反抗。他們是世上最後的愛侶,完美契合,瀕死窒息地糾纏在春日殿穹之下。

  小醫士呆坐在冷冰冰的角落裡,目眥欲裂,不知道等了多久,等著看到璟王如同牽著拉線人偶一般,為聖上一件一件打理好了衣物,疊好了袖口,再繫緊了腰帶,最後簡單交代車馬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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