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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於職守的守城本能讓眾人都繃緊了神經,此刻攻城者可是明辭越,那即便他赤手空拳而來也足以叫所有人膽寒心顫。

  顧叢雲也本能地緊繃了起來,手下從摩挲變成了捏拿。

  在紀箏的視線里,明辭越已經越走越近,越來越清晰,他失措焦急地去捕捉皇叔的視線,眼珠在亂轉之時終於尋了個四目相對,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不要進城,不要過來,不要……】

  【如果你真的能聽見,哪怕,哪怕能聽見一點點,不,要,過,來……】

  明辭越沖他笑了笑,回應似地放緩腳步。

  「看什麼呢!」顧叢雲猛地攫住他的後頸肉,逼著他把頭抬高,「他現在可是沒穿盔甲,已經快走到城門下了,快著點!給他選個結局!是當個箭靶子暴屍城外,還是瀟瀟灑灑地帶兵入城,身披皇袍被捉,當犧牲品還是當梟雄,你說的算,別讓你皇叔死不瞑目!」

  紀箏猛地一吸氣,腰間的肌肉繃緊了,他突然發覺不知何時,一種尖銳的觸感借著嫁衣的遮掩已經貼近了他的後腰,如毒蛇吐信般。

  他沒說話,猛地一下反碰向那尖銳!

  顧叢雲嚇了一跳,反應迅速霎時往後一收,愕然驚出一身冷汗,「我讓你選!選啊!」他幾近崩潰地貼著紀箏的臉側嘶吼,咆哮,咬牙切齒,「為什麼不選啊!為了他就這麼皇位都不要了,命都不要了嗎?!」

  這一聲立刻引起了守城兵的注意,方才見這人靠得這麼近聖上也沒反應,他們只當這人是個偽裝打扮的貼身暗衛,此刻一瞬間,所有箭頭調轉了方向,從四面八方將他二人包圍。

  顧叢雲在啜泣,哭花了臉,哭濕了帽紗,哭得悲痛而狼狽,卻又只像個學堂歸來被嚴父訓斥笞打的小少爺,無助又無害。這讓周圍人皆立在原地,不敢上前,連帶著城牆下的明辭越也聞聲抬起頭,停住了步子。

  顧叢雲置若罔聞,對周圍箭陣毫無察覺一般,只緊緊從背後摟住他的小聖上,死死摟緊,仿佛要將人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繼而又將頭埋進身前人的頸窩,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而這相擁的兩具身體之間,還豎著那柄短劍,一刃朝他,一刃朝聖上。

  周遭的弓箭手一時根本無處瞄準,距離這麼近,只怕一箭要將聖上同這歹人釘穿在一起。

  半晌。

  紀箏伸手拍了拍臉側那顆低垂的頭頂,「顧叢雲。」

  顧叢雲猛地抬起頭來,幾乎是一瞬間就破涕而笑,「在,我在。」

  他將臉挨過來,緊緊貼過來,繼而又緊張起來,「你生氣了嗎,聖上生我氣了嗎?」

  「沒有。」紀箏淡淡道。

  「要不我再給你一個選擇,吻我一下吧,就一下,一下我就放過明辭越。」顧叢雲闔起眼,淚在眼角墜成線地淌,嘴唇在紀箏的頸側纏綿亂蹭,啞著聲音低喃,「過來……過來,吻我。」

  紀箏始終沒有動,連頭都未曾回過一下。

  「那我吻你吧,我來,我來吻你……」

  他懷中之人不顧身後尖銳,又是明顯一躲閃。

  「一個吻而已,你親他的還少嗎?」顧叢雲猛地睜開眼,短劍兩刃同時割破了二人的衣衫,貼進血肉里,「死都不願意嗎?!」

  紀箏嘆氣:「不是一個吻的事,你聽我說,我不是……」

  「就是一個吻的事,就是一個吻的事!」顧叢雲拼命吸氣抽噎,雙眼煞紅地要滴下血來,他又哭又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改變主意了,你不是不喜歡當皇帝嗎?沒事,沒事,我帶你走,你跟我走,我不逼你做明主了不要太平盛世名垂千古了,你心裡念著你皇叔可以把皇位留給他啊,我們放手,我們都放手。」

  「松一松。」紀箏長出一口氣,妥協似地拍了拍他的手,「我頭都轉不過來怎麼能……」

  顧叢雲欣喜期待地向一旁側過了頭,彎了彎眼:「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厲風破空——

  他聽見了那陣刺透耳膜的疾風,茫然睜開眼,摸了摸自己頸側,低下了頭,才知道飄在那兒的面紗不見了,只剩了一支鋒銳無比的長箭。

  那是來自城牆下的一支。

  方才紀箏始終沒有回過頭,他的目光追隨著明辭越的眼,電光火石之間抓住機會別開了頭,而正是那一瞬間,城牆下的明辭越瞬時撿起地上廢棄的羽箭和長弓,踩著磚縫,踏住降落一半的城門,向上一躍,搭弓瞄準。

  分秒之間,配合默契,如同他們同騎逐鹿的那日,當真是珠聯璧合心有靈犀心靈相通心心相印心領神會。

  不過,這次紀箏已經能確認了,這不是巧合,也不是默契。

  那一箭偏過了要害,並沒有一箭斃命,只是讓血一股一股地往下淌。顧叢雲動作極其誇張地大張開手臂,呆看著身前人即刻抽離逃出。方才那一箭刺破了他的帷紗,將那頂笠帽帶到了一旁的地上,讓那張在大火中燒得疤痕崎嶇的面龐暴露在了光天之下。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竟無一人意識到這就是當年冠絕京城的小璟王。

  他緩緩地繞到了紀箏面前,彎下了腰。

  「刺客,危險!」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又有無數箭簇掃射去了他的方向。

  而顧叢雲只是撿起了笠帽,帶好,攏好帷紗,遮起面容,這才抬頭面對著紀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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