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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明辭越蔫蔫的。
這回話不甚遵循禮法, 但卻又更加坐實了明辭越受傷虛脫, 神志不清。
那股熱氣又渡去了他的耳廓, 鑽來鑽去,痒痒的。
這觸感,就好似每個夢境裡他的耳珠被一片溫熱包裹。
紀箏身子瞬時又僵硬了幾分, 剛想偏過頭離這氣息遠一點,明辭越方才那句「臣這副殘缺敗體, 聖上不願看也罷」又浮現他的心頭,卑微底下的, 可憐巴巴的。
他猛地咬緊牙關,硬生生又將頭一寸一寸擰了回來。
朕自己的皇叔, 還能怎麼辦呢, 忍著!
明辭越餘光撇過去,發覺天子小臉皺成一團,被壓得一臉的委屈無奈,與天子視線微微相對的那一下,他即刻收回視線, 在天子的肩窩處把頭埋得更深更深,連帶著嘴角瞞不住的弧度一同埋進去。
這一埋,修長的後頸一整個暴露在紀箏的眼下。
非禮無視!可這又不是他故意想看的……
紀箏的視線無意識地飄進了後頸的衣襟內,毫無防備地觸到了大半個後背,流暢的肌理線條,略顯蒼白的膚色。
他忽地就明白「殘缺敗體」是為何意了。
整個背部,可怖的傷疤猶如蜿蜒走蛇一般扭扭曲曲,四處遍布,幾乎虬結成詭怪妖異的圖樣。有不少傷痕直擊左肋下,兇險駭人。
紀箏無聲地咽了咽唾沫,垂了眸子,放在明辭越背部的手更加小心翼翼。
他的腦海中閃現了一個稍顯冒犯的疑惑,可傷成這樣都沒事,為何一個脫臼……
他裝作隨意玩笑地問道:「皇叔武藝高強,體力過人,一個脫臼難道不是隨手接上,下一秒就能拔刀?」
明辭越:「聖上說的是傳奇話本,不是臣。」
紀箏:「……」
「那朕給你傳御醫?」
「不必。」
「那朕給你加護衛?」
「不必。」
紀箏一咬牙,最後一招:「那別住外面了,搬回宮去吧?」
「嗯……」就當他以為明辭越要同意之時,又只聽一句,「不要。」
「不要?」紀箏微微愕然,「為什麼不要?朕以為你一直很想回宮伴駕的……」
「臣本就只是護衛,只能保護聖上,眼下身體殘缺,已為廢人,入宮又能做什麼呢……」
明辭越的聲音平淡無瀾,每一句卻順著紀箏的耳畔直往他心窩子裡戳。
紀箏:……
怎麼自卑成這個樣子了,皇叔這是心理疾病吧……
他才穿過來多久,書里文武雙全,驚才絕艷,國士無雙的主角就已被他折騰得自我否認,身心俱殘……
紀箏猛然想起自己前一世的最後幾天,全身無法動彈,心情灰暗,臥在床鋪上接受過的心理治療……他驀地箍緊了懷中男人溫熱緊實的身軀。
不會的,皇叔不會那樣的。有他在,皇叔不會那樣的。
「皇叔不要再說了。」紀箏聲音啞啞的,「皇叔即便體力再也恢復不好,不當朕的護衛,也可以當心腹謀士,當無雙國士,當監國大臣,當……」攝政王。
「當真?」男人半晌輕吐二字。
「絕無戲言。」
明辭越好似微微吊起些精神,直起上身,拿過地上那柄斷掉一半的尖物,「聖上可認得這為何物?」
「箭?槍?」紀箏不確定。
「是飛火,頂端不夠銳利,笨拙不便,是因為他並非用於近戰,底下攜帶著火.藥球,可以用作遠程引燃。」
「火.藥,難道原本並非想近戰,只想點燃整個屋子,整個王府。」紀箏聲音冷了下來,「大燕嚴禁私人偷藏火.藥,有御令牌負責管理火.藥的那幾個官員也定不會笨到用□□來刺殺朕。」
「這人也得是知道朕的行程,從宮裡跟來此處的。」他忽地有些低沉,「幸好每次暗殺都有皇叔在一邊……」也每次都將皇叔捲入危險之中。
明辭越無助右肩,低下頭瞧了聖上一眼,輕道:「為什麼不是每次臣被暗殺,幸好都有聖上在身邊?」
紀箏遲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句話,在寒冬臘月硬生生被激出一身冷汗,他忽地就想到了,那人看到自己後,分明遲鈍猶豫了一下,像是想撤離。
真正的目標,或許是原本的西漠貴女,璟王王妃。
「此話何意?」
明辭越不作答,只說:「這人臂膀也受了傷,或許就在外面人群中,不能圍捕驚動,也不能就此放走,聖上要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去……」
紀箏推開屋門走了出去,明辭越雙手負在身後,外罩一件厚重大氅,將身形完完全全隱了起來,跟得不遠也不近。
外面已有些許賓客侍從聽聞屋內的打鬥之聲,聚集了過來,卻又因為璟王和聖上都在屋內,不敢唐突衝撞入屋,眼下都連忙圍了過來。
「聖上,殿下……方才屋內?」宣將軍出聲問。
「沒什麼。」紀箏過去拍了拍他的左肩膀,「王妃是西漠人性子果然夠烈,榻間拼了命的反抗,幸好皇叔將她給制服了……」
宣將軍愣了,這個制服不是他想的那種榻間制服吧。
「……制服了?」宣將軍猶猶豫豫的,「那聖上方才在裡面是在做什麼?」
紀箏臉不紅心不跳,懶散道:「當然是圍觀皇叔制服皇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