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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你三兩叔墳前跪著去!」

  姜鐸不吭聲,走回去兩膝一蜷重重一聲硬磕到地面,結結實實的砸在青石板上跪好。

  林逆濤默不作聲的走到姜鐸身側,也想跪下去時,卻突然聽見姜明遠向自己喊:

  「小濤,過來給你爹娘掃掃墳。」

  聞言再次走到墳塋前,接過姜叔手裡的小鋤頭,林逆濤茫然的看著眼前兩座攏起的土堆,寂靜無聲,滿目斑駁。

  父母埋骨於此,兩塊墓碑兩處墳塋緊挨在一起。

  但林邊疆那座墳底下只葬了他一整套警服,沒有骨灰瓮,他的身軀早就由姜明遠做主送回了家鄉彝山邊縣,按照山裡的喪俗火葬,只撿了部分骨殖帶回來放進文清的骨灰瓮中葬在一起,其餘全部按照舊俗用樹枝拍打燔揚其灰於山林。

  自己和姜曉堂天剛蒙蒙亮時便上了山,揚紙錢敬香祭酒,用石膠修補墓碑,用朱紅防鏽漆描字,鋤掉墳塋附近的枯枝雜草,灑掃墓道。

  然後姜曉堂便一直陪自己跪在父母墳前,自己不站起來他便也不站起來,沉默並沉澱著,哀思縈繞。

  八年悲痛和仇恨積厚成海,只無聲淹沒,跪倒在父母被雨打風蝕的墳墓前時,自己反而麻木無淚。

  姜叔叔大概是對自己失望透了,覺得自己沒心沒肺沒良心,丟盡阿爹的臉。

  這麼想著,林逆濤認真看向早就被姜曉堂清理乾淨的墳堆,非常想再找出一點野草揮鋤撅根,但怎麼找也找不到,便無奈的撅開兩鏟土又填回去,認真的壓平整。

  「你阿爹的墳頭土好玩嗎?」

  姜明遠早瞧不下去他恍惚頹然的神色,譏諷喝止,又忍不住憂心道:

  「我也不同意你接著打拳,鍛鍊身體可以,但不能再上台和人對抗,你的睡病本來就不容易矯正,萬一傷到頭部再昏迷一次,醒不過來該怎麼辦?」

  「可是……」

  「你還想可是什麼?」姜明遠蠻橫的打斷他,封建大家長一樣沉聲質問:

  「林逆濤我問你,萬一你醒不過來,你又讓我家姜鐸怎麼辦?我年紀這麼大了可禁不住他那麼大的塊頭卻三天兩頭尋死覓活,臉都被他丟盡了。」

  輕飄飄兩句話卻臊紅了姜鐸整張臉,讓他忍不出抬頭輕聲懇求:

  「爸……」

  姜明遠才懶得理他,一直盯著林逆濤,眉目深沉輕言敲打

  「既然回來了,就不能在像緬北那時候一樣行事狠戾決絕不管不顧,在這兒有多少人的心正懸在你身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我明白姜叔叔。」林逆濤都沒有多想便立即辯解:

  「我就是有點著急,我虧欠了你們太多,卻一點都還不上。」

  聽見他這麼說,姜明遠眼睛一豎拔高了音調,憤力一杵手杖:

  「你明白個屁!是不是虧欠輪得著你來說?是你小田叔跟你打借條了?還是你蔣伯伯、楊叔洪叔他們說你連累他們了?還是我說你欠我的了?讓姜鐸成天跟著你討債算帳?」

  「姜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林逆濤連忙擺手急聲道:

  「是我自己覺得……我心裡過意不去……」

  「過意不去就好好和姜鐸過日子,別老想著還債!你誰也不欠!」

  烏木手杖被他杵得咚咚響,捶打著林逆濤的脊樑,再看見墓碑上鮮紅的林邊疆三個字,姜明遠心底抽痛著並長嘆一聲,忍不住出言教訓:

  「林三兩的兒子,不應該活得這麼憋屈!小濤,去把你刻下的那個誓封上,你阿爹用不著你抵命幫他報仇,你這是在往他臉上鑿疤。」

  林逆濤一懵,不自覺的看向墓碑基座上面的十字刻痕,面色倏然陰沉,半晌後再抬頭看向姜明遠時,卻堅定的搖了搖頭。

  姜鐸也愣住了,順著林逆濤的目光看向碑前的青石板,也看到了那個十字刻痕。

  太過細小初看見時他還以為是下葬修墳的工人鑿歪了的敬香眼,直到這會才發現,十字不過指尖大小卻刻得很深,清晰鮮明,長年暴露在潮濕的山林間,裂縫處混滿泥土滲透著烏黑,像是風乾的血漬。

  「小濤!你這是?」

  林逆濤放下鋤頭走到姜鐸旁邊,跟著他一起跪下,抬手摸著那處痕跡卻向姜鐸道:

  「姜曉堂,沒必要封,已經結束了。」再順手拽住姜鐸的胳膊想把人往墳前拉起來,邊拽邊看向姜明遠。

  「姜叔叔,我們一起下山吧。」

  結果誰也沒接他的茬,姜鐸跪著不起來,姜明遠沉默不回答。

  心底哀嘆一聲…,他果然已經知道了,姜明遠的心口處一下子墜滿鐵水鉛塊,重有千鈞。

  在抬頭看向兩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時,當即緊緊攥拳摁壓住即將噴薄的質問和責難,臨到年老,他卻選擇做一回眼瞎沒原則的溺愛者。

  於是他站起來,杵著烏木手杖再次走到林邊疆墓碑前,站定在兒子身側,抬腳踢了他兩下等人會意站起來時,沉寂了一會兒,頭也不回的向他倆輕聲說:

  「你們先回去吧,路上順便買點菜,中午我到你們那蹭一頓,現在讓我多陪陪三兩和文清。」

  姜鐸臉一黑差點又沒大沒小的吼出來:放你一跛腳糟老頭拄著拐杖一個人走山道我能安心嗎?你摔了可怎麼辦?

  卻被林逆濤拽了拽袖子,硬生生咬著舌頭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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