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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山草甸冰涼刺骨,邊咳嗽邊使勁揉掐被烤的又干又澀的眼睛,再抬頭看向爾扎都惹時,影影綽綽,似乎有火舌一般簇攏賁張的魂靈正壓著他的肩膀,讓他總是伸不直脊樑歪向一邊。

  魂靈?心底驚疑,姜鐸卻仍然擰眉惡目直起身子,捏緊拳頭,破罐子破摔的沖他繼續道:

  「既然你肯定駱駝在臨潭警隊,那你為什麼不留在國內查?卻非要捨近求遠到金三角去捉岩盤?王保昌集團被清繳以後,三兩叔為什麼逼著你改換戶籍,他是……」

  一個急剎,惡語卻被姜鐸咬著舌頭生吞了回去,戳心窩子撕瘡疤的活不好干,何況是戳被十四條性命緊緊壓在底下的爾扎都惹。

  他一隻白了尾巴尖的老猴精山狐狸,他怎麼可能會不明白,他要不明白,他能躲到果敢老街和金三角給岩盤下套下那麼多年?

  果然,話已至此,爾扎都惹戾氣全無滿身灰白,佝僂著腰頹得像一截倒進沙土的枯樹杈,又開始用木棍戳火堆,

  「小子,謝謝你還顧忌我一個孤老頭的臉面沒有直接說出來。我早就知道,最大的破綻就在我身上。為了救林三兩和洪海,我成了最先暴露的那一個,只要順著我的社會關係和活動軌跡,再結合你說的重罪輕罰,總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駱駝也是利用了這一點。」

  「還有……駱駝已經跑了,你抓不住他。」

  聞聲一愣,這一次,輪到姜鐸灰白了面目。

  「劍潭廠倒閉,王保昌被執行槍決,之後駱駝便偃旗息鼓,把岩盤手裡搶過來的貨源和通道重新整合,一點不留的散給劉應生、趙奇和熊忠等人。現在連岩盤也死了,他早年參與運販毒的犯罪證據便全部消失,從法律上講,他一雙手乾淨都可以去創先爭優做標杆了。」

  「不是還有那U盤嗎?」姜鐸不服,邊把帽子重新翻起來包住腦殼,邊出聲打斷他。

  「他不運毒,但他挺喜歡搞研發,是不是?」

  爾扎都惹一愣,又瞭然,「你分析過熊忠的訊問筆錄。」

  「對。」姜鐸答道,先捏攢竹穴再按壓太陽穴拼命醒瞌睡,垂了垂眼睛似在回憶:「而且我親眼見過。」

  「……」

  「劉應生的拳場單房有一具女屍,死亡時口唇發紫,不是機械性窒息死亡的那種紫紺,倒像是染劑。老黑叔疑心重,偷偷撕了一塊沾染她血跡的衣物碎片並擦拭了她口舌分泌物,帶回來做檢驗,結果檢出了果敢不常見的毒品,藍精靈(=氟=硝=西=泮=)。」

  說到這裡,姜鐸往包內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繼續說

  「那具女屍很重要,重要到阿扎雲河不惜硬挨小濤幾刀也要拖住他讓他晚一步進單房,我被老黑叔救出單房到小濤衝進去找我,前後不過只錯開了10多分鐘的時間,屍體就讓人秘密轉走了。」

  「所以,老虎牙我問你,這一次駱駝要殺我,是不是和那個U盤有關?」

  「沒錯。」爾扎都惹順著他的話往下說,「畢竟現在最能讓駱駝心驚肉跳的,就只剩這個U盤了。但是,駱駝他早年為了脫身,給岩盤、王保昌和陳舸挖了那麼大一個坑,殺了那麼多的人,剝筋剔骨蛻掉幾層皮才擺脫毒販的身份。現在你卻懷疑他參與製毒,你覺得,他會不會蠢到再走回頭路?」

  「……你的意思是,駱駝換人了?」姜鐸疑心,又嗤笑一聲,「難怪,行事風格都變了這麼多,大張旗鼓=買=凶=殺=人,和八年前一點點誤導三兩叔、弄垮劍潭冶煉廠、逼虎牙自己跳出的路數,完全像是兩個人。」

  「……」

  說到這裡,爭論戛然而止。

  爾扎都惹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而是收了撥弄火堆的木棍,在添了些乾柴到篝火里,裹緊羽絨被。盯著火堆看了一會兒,他拿出姜鐸以為他從來不抽的過濾嘴煙盒,點上一支,穿透煙霧望向遠處密林間深幽卻緻密的黑暗,靜心沉默。

  眼皮深重,姜鐸早已渾身憊懶困意沉沉。

  抬手看了看錶盤,夜裡十二點二十分。疲累奔波了一整天,換做平常他早就該倒進床鋪往死里睡過去,要不是和這老虎牙越說越上火,何至於熬到這個時辰。

  想到這,瞌睡說來就來,姜鐸的腦袋開始雞啄米一樣一點一點往前耷,還囔囔自語

  「不過沒關係,新駱駝也好舊駱駝也罷,只要我找到熊忠的下家,找到當年和女屍案有關聯的行兇者,總能把他揪出來。我先睡會兒啊……」

  說完這個,耳邊卻響起爾扎都惹的嗤笑聲

  「找到他們以後呢?」

  「統統關起來,關到死!證據捏准了判他們個無期死緩,讓他們去牢里贖罪……」姜鐸聽見自己絮絮叨叨濃重的鼻音,下巴抵著胸口,石頭太硬脖頸有點酸,便皺著眉往背包軟處靠。

  「再然後呢?等事情了解了,我還想是搞個鋪面。你呢?」

  姜鐸有點煩,這老頭悶起來像塊臭石頭,話多起來怎麼像八輩子沒聊過天一樣,叨逼叨逼嘰咕個沒完,便有些惱火的頂了一句:

  「警察不能經商。」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還沒打算饒了姜鐸,

  「那我辭職脫警服,你說我鋪面里賣點啥好呢?要不乾脆弄個小超市吧,或者擺個燒烤攤,我記得阿都木愛吃肉串來著,哎,小子,你有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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