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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願笑道:「佛之意無所不在,人人皆可問佛。這魔性之地有人向佛,老衲心中倒也頗為欣喜。」

  「魔頭亦可向佛麼?」

  「可。」悲願合十誦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頭是岸,不過如是。凡人皆有魔,我佛慈悲,為的是渡。魔頭向佛,豈非大喜之事?」

  明河微微搖頭:「我覺得他們問的佛,未必是大師心中佛。中土曾有大歡喜寺,西域曾有薩迦寺,他們的佛意,與大師可不同。」

  悲願長長嘆了口氣:「末法之日,天魔終將潛入寺廟,披著袈裟,扭曲佛法,篡改教義,佛祖無能為也。」

  「何謂天魔?」

  「人心之惡,即為天魔。」悲願抬頭:「便如天帝之序,如今豈非已經逆改?有人說天帝蒙昧,其實不然,此大神通者亦不可逆也。縱天帝有心,又能如何,便是她自己重生,怕也會有迷惘。」

  明河聽了有些悵然,旋又搖頭:「大師此言,反似人心本惡之論,不似佛法。」

  「陰陽兩邊,善惡一體。誰是魔念,誰是佛法?」悲願微微一笑:「堪得破了,你即無相。」

  「好吧。」明河沒有和他爭議,畢竟自己修行還不到家,確實不好跟一位無相者論道。要是師父在這裡說不定還能說幾句,自己還是算了,老老實實踏實自己的修行才是第一位的,眼下就有造化之途擺在面前了。

  她向悲願合十行禮:「晚輩欲在此修行感悟數日,不知大師……」

  悲願很是爽快地笑道:「師侄儘管做自己的事,老衲四處看看,這魔性之地居然有人向佛,也確實頗有意思。安全方面,賢侄且放心,老衲在此。」

  「勞煩大師了。」

  明河上前,抬頭看了樹冠半晌,又尋了個樹蔭之處,盤膝而坐。

  樹影婆娑,掩映她的身軀,一時有些朦朧。

  悲願遠遠看著,微微一笑。

  若天有心,看見這個場景或許都會有些震顫。

  菩提寺中,孟輕影坐在正版菩提樹下,盤膝閉目。

  暘谷之內,明河坐在暗影扶桑樹下,盤膝閉目。

  兩人面對一模一樣的樹,一光一暗。

  坐著的是相同的樹蔭,靜謐輕搖。

  身後是一模一樣的老和尚,一嘆一笑。

  光影分割,重疊交錯。

  第八百九十三章 輕影驅光

  明河與孟輕影都是靈性自足,有大智慧靈光者,面上性情各異,卻都不是好瞞好哄的傻白甜。

  可能在秦弈面前中了某種奇特的光環?不確定。

  對於其他任何時候,她們都有著猶如天道附體一般直觀的敏銳,如月映於清水,稍有微漪,便覺不寧。

  幾乎是相同的時間,本來沉陷在修行感悟中的兩人都不自覺地微微皺起了眉頭,都察覺到了有些不對的地方。

  孟輕影原本有些沉迷,因為這種修行意外的很爽……

  是的就是很爽。那種陽光暖暖春風和煦的祥和感、溫柔、暖和、仿佛世間的一切憂愁一切煩惱都不存在了,戾氣魔性也不存在了,沒有憎恨,沒有怨憤,沒有求而不得的執念與苦澀。

  這是最暖的陽。

  只能體會到歡樂,並且想幫助別人也快樂,幫助別人的過程對於自己也是一種快樂。

  這是最善的心。

  是極樂淨土,沒有污穢沒有算計沒有一切蠅營狗苟的黑暗。

  人處於其中,不爽嗎?

  那是發自內心的期待,人心深處最美的憧憬。

  對於孟輕影這種慣常行走與陰暗的人來說,更加憧憬,也更有所悟,算是一種中和,頗有益處。

  一種與慣常的修行暗影截然相反的意,如醍醐灌頂般沁入魂靈。

  她在反思,以前做的很多事確實不對。比如很早之前秦弈想殺自己,那起因確實是自己不對……就連剛才對悲願說,為了更重要的事不拘小節,那也不對,要懷有對別人的善意,任何生命都彌足珍貴。

  如果僅僅反思到這一步,孟輕影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這是她自己日常也會反思的,尤其與秦弈好上了之後,更是經常去想,自己做的事秦弈會不會生氣……於是行事也都有所收斂。

  更由於長期混跡幽冥,沒怎麼在人間行走,做壞事的時間都沒了,殺幽冥原生物算不算?

  這十幾二十年來,整個萬象森羅宗都沒咋做什麼魔性之事,不是宗門主旨變好了,實在是混的地方不一樣。

  但已經都這樣了,站在秦弈面前都可以理直氣壯的程度了,孟輕影此刻居然還會覺得自己不夠好,要多出去幫助別人、要離開這種魔宗、要勸止師父、連幽冥生物都很可憐不能隨便殺,等等等等。

  整個思維成了聖母一般。

  倒也不是說聖母有什麼錯,問題是孟輕影覺得,這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會想的事情。

  她們這樣的人,對自我的認知極為堅定,否則早就被前世的恐怖意志沖得找不到北了,那種偽太清之意衝擊洗禮下來的人,又豈能被一般外物所影響?

  發現對自我認知產生動搖,這立刻讓孟輕影起了八分警醒,那種沉醉般的修行稍稍脫離了些。

  這一旦不再沉陷,心神警醒,她就很快發現了一種奇特的割裂感。

  就像是……自己心中最陰暗的部分,正在剝離、放逐,壓制在下方……下方是樹影,就如同把自己的影子排除出去,融進了樹影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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