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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大道當前,畢生執念難破,便萬般心念盡數綻放開,沒有一點猶豫,頭也不回。

  居雲岫有點想哭,她算是……殺了師父。

  但流不出眼淚。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是求的什麼道了,繼承了誰的道統,發揚了誰的琴與畫,她自己所求的又是什麼?

  所求的是什麼……好像有很多東西在夢中凌亂地閃過,卻一時看不分明,因為已經被其中最亮眼的東西吸引了心神。

  那是秦弈以身為引,誘出師父之後那高興的笑臉。

  然後其他的都歸於寂,只有秦弈的笑臉真實且明亮。

  不管所求的是什麼,眼下所求的就是這個相知相得、願意為她付出秘密甚至生命的,道侶。

  能感受到昏厥之前他的懷抱,如此溫暖。

  與現在所處的地方一樣溫暖。

  居雲岫睜開了眼睛。

  現在所處是在自己的床上,很是習慣。

  她下意識轉頭,去尋找秦弈的身影。

  入目的第一眼是清茶的圓圓臉,帶著驚喜:「師父你醒啦!」

  居雲岫竟有點微微的失落,正想問秦弈在哪裡,就聽見清茶身後響起腳步聲,秦弈跑了過來:「醒了?我看看,是不是要再加顆丹……」

  清茶靠太近,臉大,把那襲青衫擋住了。居雲岫完全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摁著清茶的臉撥到一邊,終於看見秦弈了,真高興。

  清茶:「……」

  秦弈的笑臉也變得有些抽搐,坐到居雲岫身邊,握著她的手柔聲問:「感覺如何?我本來給你服了安神護魂的丹藥,預計沒這麼快醒的。」

  「你……在給我煉丹啊?」

  秦弈都不知道怎麼回答這話,那些丹是現成的啊。雖然他也能煉就是了。

  「不是在煉丹啊?」居雲岫微微噘嘴:「那是在幹嘛?」

  「在研究那幅畫,畫界裡面亂七八糟,他……他的荒魂無意識飄蕩,天色陰沉沉,裡面如同鬼獄。」

  居雲岫竟根本不想聽那畫的內容,反應是:「你……你也想要那大道麼……」

  秦弈無語道:「想什麼呢?我才騰雲,靠那個證什麼鬼的道?再說我根基不是畫道,那個給你倒是很有機會的。」

  「我……」居雲岫頓了頓,搖頭道:「我已無道。」

  秦弈怔了怔,正要說什麼,居雲岫伸手撫著他的面龐,柔聲道:「你只想給我說這些麼?」

  明明是你問我這些……秦弈這話沒說出來,如今他已經不是當初能把天聊死的鬼才了,現在的他心念一動就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只是見你醒了,高興得多說了些。」

  「那就不說了。」居雲岫道。

  第二百八十章 中場休息

  秦弈以為「比你這臭騰雲強」的師姐戰鬥力理應很強,可結果發現她還比不上當初的李青君驍勇。

  這可是肉搏戰,法師不行的……

  丟盔卸甲一潰千里的居雲岫徹底沒了師姐范兒,跟個小女生一樣告饒,最後小鳥依人地縮在秦弈的肩窩裡,伸著指頭在他胸膛上畫圈圈:「你這麼厲害,在多少女人身上練過?」

  「呃,沒、沒,真的就一個。」

  「算啦。反正她們都是先來的,指不定在肚子裡罵我狐狸精。就狐狸精怎麼了,氣死她們。」

  「……」秦弈擦汗,感覺好像沒有人會為此生氣。

  青君宮廷出身,明確表態過不在意,最多爭大小。

  唯一修羅場過的明河,被師父拎走罰禁閉,多半也收了念,還不知道將來如何。當時重逢的明河,本來就很不明河,很可能再見之後,又會是初遇時的模樣。

  別人和他哪來那層關係?孟輕影嗎?真的不算啊……

  居雲岫懶懶道:「倒是沒想過,這事還真的如同那些閒書里描述的那麼舒服的。」

  秦弈回過神,隨口調笑:「那是因為道侶合適,所以才舒服……」

  居雲岫臉紅紅地啐了一口,又微有嘆息:「說起來,我枉活千年,卻真的錯過了人世太多風景。」

  秦弈心中一動,覺得她這話有點怪異。

  修仙者到了說自己「枉活千年」的程度……加上之前她說的「我已無道」。秦弈敏感地發現,師姐很可能對己道產生了質疑。

  這是可能導致道心崩潰的事情,也可以叫做心魔。

  原本暉陽心境不該如此,不過對於此宗來說倒也不太奇怪。琴棋書畫之道,可以直白點說就是一群文青。文青不僅有對美的感觸與熱愛,更有傷春悲秋的脆弱敏感。

  凡人極端一點的很容易抑鬱什麼的,那仙道為此瘋魔也不稀奇。

  不過居雲岫的心境歷來開闊出塵,所以原本是不會陷入這種傷春悲秋的,最多有一點點小感懷,將其化為漂亮的畫卷與詩篇,僅此而已。

  但這回不一樣了。

  被自己師父坑了,她的一切都是傳承於那個人的,那麼她學習的道是什麼,她傳承的道是什麼,她的未來是什麼?乃至於……她修行是為了什麼?

  琴棋書畫本可煉心,是高雅的,是超脫的,可最終為什麼會煉出一副那樣的乾元?

  醜惡得哪來一絲詩情畫意,哪有半點流水清音?

  繼續精進下去,是不是自己將來也要變成那副模樣?

  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太大,導致對己道產生了質疑和困惑,故道心動搖,這種情況反而是道行越高越容易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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