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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殿裡的這一切,心裡悲天憐憫地嘆了口氣。
殿中正熱鬧,他放下酒盞離開了這裡,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天灰突突的,明明還沒到晚上,天卻渾得仿佛夜幕已經降臨。
北風呼嘯,空氣里沁著凍人的涼氣,順著風一卷,就鑽入人的衣襟袖口領口,讓人渾身熱氣盡散,從皮肉冷到骨子裡。
「是不是要下雪了?這天真邪門,明明還不到酉時,瞧這天黑的,恐怕今晚有暴風雪。」
「再熬熬,等會兒就下職了。」
廖聞是羽林右衛的指揮僉事,按理說守宮門的活兒是不用他做的,可今天全衛都出動了,他們自然也沒有躲懶的份。
羽林衛又分左右兩衛,守著皇宮北面和皇城北面,羽林右衛負責守衛玄武門,再往外的北安門是由羽林左衛守。
此時他坐在玄武門的城門樓里,倒不像守在外面的禁軍兵士們那麼冷,可他卻面色煩躁,眼皮直跳。
今天他眼皮子已經跳了好幾次了,每次都是一陣狂跳,跳得人心驚肉跳。再加上天又冷,明明大過年卻不能安穩得待著溫暖的家裡,奉命跑這兒來守著,格外讓人心浮氣躁。
一陣腳步聲響起,不多時一個全身甲冑的將士走進來道:「嫂子命人來問,大人怎麼還沒回去。」
廖聞斜睨他,道:「你怎麼說?」
來人笑嘻嘻道:「我說今兒大人回不去了,要待在這兒陪我們喝冷風。」
廖聞沒有理他,來人又道:「你說今天也是邪了門,往年初一也沒有這麼慎重其事,不光我們右衛,左衛那兒也是全員都出動了,我方才出去看了看,北安門那也是抱怨聲連連,這麼大張旗鼓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有人會攻打皇宮。」
這人最後那句本是隨意咕噥,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誰有那個本事攻打皇宮?不算城外駐紮的京營十衛,光城裡就有十八衛駐守,其中皇城有十二親軍衛,如果真能攻打到皇宮,可能應天城已經破了。
「行了,別瞎胡說。」廖聞有些煩躁道。
這時,樓下起了一陣陣動靜。
過了一會兒,有人跑了上來,道:「馮指揮使下令,讓關閉宮門。」
關閉宮門?
現在宮裡的宴都還沒散,關閉了宮門等會宮宴散了,那些王公大臣們怎麼出宮?
整個皇宮共有四處宮門,午門、西華門、東華門和玄武門,午門就不是給這些人走的,平時朝臣上朝、王公勛貴命婦們入宮,多是走西華門和玄武門。若是碰到宮裡有大型宮宴,西華門是留給命婦們出入,玄武門則是男人們走的,算是分流。
如果關閉了玄武門,難道都從西華門走?
那個方才和廖聞玩笑的將士倒不以為然,以為上面就是這麼打算的,把玄武門關閉,說不定他們就能下職了,偏偏廖聞心裡又是一跳。
「我下去看看再說。」
廖聞急匆匆地往外走,左青就想不通了,上面下令讓你關你就關,下去看看做什麼?嫌冷風吹不夠?
「你找個人去西華門看看,看看那邊是不是也關閉了宮門?」
「你什麼意思?」左青心裡一驚。
「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那麼多廢話。」
見廖聞臉色嚴峻,左青也不敢再多說了,忙下去找人了。因為這事不同尋常,他還專門在守宮門的兵卒里找了個親信。
玄武門和西華門一個在北一個在西,來回一趟可需要不少時間,本來廖聞心想先拖著,他也是這麼辦的,偏偏就在這時候來人了。
竟是指揮同知常建德來了。
此人高他一級,乃指揮使馮簡的親信,跟他這種從京外升上來的可不一樣。
廖聞上前與常建德客套,誰知話還沒出口,常建德就道:「讓關閉的宮門怎麼還沒關?」
廖聞陪笑道:「已經下命了,估計下面那群龜孫子嫌冷,慢手慢腳的。」頓了頓,他又道:「常大人,怎會突然讓關閉宮門?宮裡那邊不是宮宴還沒散?」
常建德睨了他一眼,道:「讓你關你就關,這是指揮使大人的命令。」
「是是。」
下面的禁軍兵士已經在關宮門,隨著一陣沉悶的嘎吱響聲,宮門已然關閉。這宮門可不是一層,而是內外兩層。
等兩層宮門都關閉後,常建德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去了方才廖聞所在的城門樓上的屋子裡。
這裡平時供以鎮守城門的將領歇腳之用,屋裡燒了炭火十分溫暖,見常建德坐了下來,廖聞忙叫人去泡茶,似乎又嫌棄對方手腳慢,親自去了茶房。
常建德面露幾分得意之色,安安穩穩地坐著。
不一會兒,廖聞就端著茶出來了。
「常大人別嫌棄,我平時泡茶給自己喝就是牛嚼牡丹,隨便喝喝。」
「廖大人謙虛了。」
見常建德坐得這麼安穩,一點想走的意思都沒,廖聞又道:「常大人我出去看看,也免得那群兔崽子以為覺得宮門關閉,就能敷衍了事。」
「你去吧。」
廖聞離開了這裡,等出了門後,臉才陰沉了下來。
左青走了過來,低聲道:「我的人回來了,西華門那也關閉了宮門。」
兩人面面相覷之間,臉色都十分難看。
「常建德沒有走的意思,關閉宮門是馮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