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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抱怨歸抱怨, 想買的自然會買, 不想買的抱怨也沒人聽。
「看著挺好玩的。」顧玉汝淡淡道。
「你若是想吃,就買幾個上來也無妨。」
似乎為了證明無妨,齊永寧對船販招了招手。
那船販剛做完一筆生意——對面那艘船上一下買了二十多個竹筒飯,也就是兩三百文進帳。
正高興著,見這邊招呼,當即應了一聲,一邊用清亮的嗓子叫著『竹筒飯,竹筒飯,花生瓜子茶葉蛋棗豆糕、麥芽糖、梨花酥,應有盡有吶』,一邊就靈活的劃著名船過來了。
「客人,要什麼?」船販站在下面喊。
齊永寧看向顧玉汝。
顧玉汝的臉有些僵,垂目道:「就要竹筒飯吧。」
「來五個竹筒飯。」
船販響亮地哎了一聲,從涼水鍋里拿了五個被水浸泡著的竹筒,另又擇了五小包糖粉,一併用荷葉包了放進竹籃里,用竹竿撐著遞了上來。
那竹竿長且細,上面又吊著竹籃,遞上來時不免讓人害怕或是竹竿撐不住,或是竹籃滑落。
顯然船販是十分有經驗的,東西安穩無誤的落入齊永寧手裡。
他接過東西,放了一塊碎銀子進竹籃,船販很快就把竹籃收了回去,看見竹籃里的銀子,他露出一抹笑,響亮地謝了一聲道:「謝謝客人的賞吶!」
他們做這門生意,看似賣價高賣得也多,似乎很賺錢,其實賺來的錢有很大一部分要交給駐守在堰閘附近的官差,他們自己只能得到很少一部分。所以每次若有客人給賞,他們都會很高興,因為賞錢他們是不用分給官差的。
「你現在要吃?我讓翠萍去拿盤碗。」
也沒等顧玉汝應聲,他吩咐了翠萍。
等翠萍拿了盤子回來,將竹筒飯剝離,又在糖粉上滾了一遍,齊永寧親手拿了一根遞給顧玉汝。
齊永寧向來是個體貼性格,至少對顧玉汝來說是如此,從小到大,他對她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猶記得兩人還小的時候,市井人家男女大防沒有富貴人家嚴謹,女孩十一二歲後才會避著些同齡的男孩。
那時候,每次縣裡有廟會,齊永寧都會來找顧玉汝。
或是讓顧家大人帶著去廟會,有時候是齊彥帶他們去,人多的時候,他都會像小大人一樣護著自己,碰著有賣小吃的攤販,她又想吃,他也會親自去買了,拿給她吃。
甚至是婚後,他面對她時也十分體貼,只是後來越來越忙了,去了北晉後,他忙著讀書忙著科舉忙著做官,她忙著調試心情忙著讓自己當一個合格的母親妻子,一個合格的主母、大婦。
漸漸屬於溫馨的記憶越來越少,兩人後來的相處更像是相敬如賓。
此時顧玉汝會想到這些事,並不是懷念曾經兩人的溫馨,而是在她想法里明明應該怒得不輕的齊永寧,此時竟仿若無事人一般對她做出這種舉動。
這份詭異這份突兀,讓她一瞬間警惕心達到了頂點,可她面上卻什麼也不能表現。
她接過竹筒飯,默默地吃著。
只吃了一半,她就吃不下了。
他將東西接了過來,放進盤子裡,又遞給她一塊帕子讓她擦嘴擦手。
「既然吃不下,就不吃了,我讓翠萍拿下去給下人和護衛吃。」
她默默地擦嘴擦手,擦完他把帕子接了過去,放在一旁。
窗外時近時遠地傳來船販的叫賣聲,甚至臨近船上的說話聲笑聲這邊都隱隱能聽見。
「時候趕得不巧,這錢清江正處低潮位,須得潮滿啟閘,方能通過。如今各地盤查森嚴,船隻通過極慢,大概要在這裡停留兩到三日。」
也就是說他們到錢清南堰了?南堰過去就是北堰,等過了錢清北堰,再往前就是龕山和蕭山,等再往前過了西興堰,就到臨安了。
想到龕山和蕭山,顧玉汝心中又一陣陣起伏。
可他為何會告訴自己這些?
她疑惑地看向對方。
見她終於看了過來,齊永寧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在想,還沒過臨安,那個男人肯定會追上來?抑或是追上來的可能極大?汝兒,你不用多想,他追不上來的。」
為什麼?
為什麼他這麼篤定說薄春山追不上來?
他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又道:「忘了告訴你,我們從明州府出來時,已經有消息說有小股倭寇進入定波,這種情況下,他又怎可能追過來找你?」
顧玉汝一下子抿緊了嘴,她瞪著對方。
她想讓自己顯得淡然一點,無所謂一點,這樣一來齊永寧就猜不出她心中深淺,可這一刻她實在忍不住了。
似乎覺得她這樣有點可憐,齊永寧嘆了口氣,憐惜道:「汝兒,你就不要再想他了,他不可能來追你,也追不上我們。等我們到了北晉,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我都不在意你腹中還懷著他的孩子,你為何就不能死心塌地的跟我去北晉?」
顧玉汝在一瞬間被氣笑了。
「齊永寧,我希望你能弄清楚,我不需要你在不在意我腹中是不是懷了別人的孩子,是你罔顧我的意願將我擄走,你可以現在放我下船,讓我回定波找孩子的爹。」
他沒有說話,臉上的笑容卻一下子消失了。
過一會兒,他站了起來:「等你稍微平靜些,我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