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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有些得瑟,一開始,覺得自己每次都能找到這麼好的位置,是因為自己足夠積極,每次都早到。
後來發現,其實每個人都在讓著他。
「獵人」分隊裡的兵都知道莊嚴喜歡坐車尾。
所以每次大家都在登車的時候故意慢吞吞的,讓莊嚴先上。
這一點,即便是和莊嚴鬧得不可開交的徐興國也在這麼做。
車子發動了,慢慢離開了營區。
莊嚴看著一切熟悉的景物在視線里逐漸縮小。
排雷隊的大門口出處,忽然出現一個身影。
「莊嚴!」
有人在喊著自己的名字。
莊嚴渾身猛地一震。
抬眼望去,那是羅興。
羅興並沒有像影視劇那樣追上來,而是站在原地,旁邊是他的新婚妻子林麗。
「好好干!當最牛的士兵!你可以的!」
羅興的嗓子一向粗,以至於在遠處聽起來含糊不清。
莊嚴只聽到了最後的四個字——你可以的!
莊嚴揮著手,站了起來。
「班長!保重!得好好的!」
這就是倆人之間最後的對話。
沒有太多的悲傷離情,沒有太多的擁抱和哭泣。
完全只是兩句話。
一切要說,只能靠以後的通訊。
這就是軍人之間的友誼。
不會太矯情,可那種情義卻是生死之交。
大門不見了,羅興不見了。
莊嚴頹然坐回原來的位置上。
對面的蘇卉開看著莊嚴,手裡不斷檢查著自己那支95式,抬起頭笑著說:「別叫了,可以寫信嘛!」
一句話,將莊嚴心中的氣氛全打破了。
太簡單的話,導致了一切本應悲壯和美好的事物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滑落。
「滾你的蛋!」
莊嚴忍不住罵道。
蘇卉開說:「碼的,都第三年兵了,你還特麼這麼矯情啊?你沒送過老兵?」
莊嚴想起了老七。
想起了尹顯聰。
他送過老兵,可是每次送老兵,他都不在現場。
年底羅平安走的時候,他還在雷場。
尹顯聰走的時候,他在教導隊。
當了三年兵,只送過一次老兵。
那就是老七走的時候。
依稀記得,老七看到三區隊七班所有人在師大門前的銅像打出的那個橫額,當場就哭得稀里嘩啦。
「前兩次,我都有任務。」
莊嚴只能實話實說。
「唉」蘇卉開說:「我送過老兵。」
他忽然他嘆了口氣,又道:「不過我寧可不送,那滋味……」
莊嚴說:「你第一次送老兵,哭了沒有。」
蘇卉開馬上搖頭否認:「沒有!我可是大老爺們!怎麼可能哭!」
「真的沒哭?」莊嚴用絕對懷疑的眼神看著這個偵察兵。
蘇卉開被莊嚴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沒敢正視對方。
莊嚴一直盯著蘇卉開,眼睛都沒眨——這就是狙擊手的厲害之處。
盯著你,你心裡就發毛。
最後,蘇卉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別看著我行不行!好吧!我老實交代,馬的,我本來是不哭的,我班長在車上揮手,說蘇卉開你小子有空要來找我的!我特麼一想,我班長老家大西北,我在中原,往後回去見一面,還真不容易,誰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想到這,我特麼一下子忍不住了,跑著哭……哭得像個娘們……」
「公牛」蘇卉開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太悲傷的表情,只是淡淡地一笑,將頭別向了車外。
可是,莊嚴分明看到,老蘇的眼角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我草!果然是洋土路,這裡怎麼那麼多沙子!」
老蘇一邊罵娘,一邊欲蓋彌彰地伸手去揉了揉眼角,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
第630章 紅色電話機
叮鈴鈴——
大年初三。
「紅箭」大隊作戰值班室里的電話響了起來。
值班的中尉參謀轉頭一看,響的是紅色的那台電話。
他心頭微微一動。
作戰值班室里的電話不止一台,但是紅色的只有一台。
正所謂「紅機一響,大事登門」,這句話,每個「紅箭」大隊的官兵都清楚。
他一把抓起話筒,貼在耳邊。
電話線那頭,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是,是,我明白了,我立即向大隊長匯報情況。」
電話倒是十分簡短,因為只是一個通知。
放下電話之後,值班參謀起身,交代一旁的隊部勤務班的士兵:「你在這裡看著,我有事去去大隊長的辦公室。」
說完,扣上大檐帽,轉身出了值班室,一溜煙小跑,朝著大隊長張輝的辦公室奔去。
大隊長辦公室里。
張輝和副大隊長梁志寧坐在那張磨掉漆的老茶几旁喝茶。
政委劉子儇忽然走了進來。
倆人抬頭一看,副大隊長梁志寧先開口了:「咦?政委,你今天不值班,怎麼回來這裡了?」
「早上和老婆孩子去逛了逛花市回來,坐在家裡總覺得沒意思,想想今天隊裡不是還在加菜嘛,我就回來蹭飯了。」劉子儇一邊說,一邊摘下大檐帽放在桌上,然後到了茶几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