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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沒殘,兒子殘了。

  老人叫馮德雲,兒子叫馮勝。

  莊嚴剛到的時候,老頭子在院子裡抽水煙。

  那種一根竹子做的,插著一根銅管,裡面倒上水,鑿兩個洞,抽的時候在銅管上摁上點散裝菸絲,用火機啪嗒一打,一邊點,一邊在竹筒上方抽。

  靠近一看,竹筒上的那根銅管不是銅管,是一顆子彈殼改裝的,去掉了底火,就是一根銅管。

  莊嚴問羅興:「他哪搞的彈殼?」

  羅興看著莊嚴,笑著說:「看來你是真不了解邊境。這裡當年打的仗有多慘烈?遺留下多少彈藥?彈殼算是最平常的,哪條村的孩子手裡沒幾個彈殼?有些還在野外撿到實彈。邊民都沒有什麼安全意識,所以很容易出事。」

  「我剛來排雷隊的時候,聽老兵們說,這裡的老鄉有些去挖地雷也不是為了賣錢,是埋在自己的莊稼地邊上,防賊。結果有些人自己埋了,又忘了告訴家裡人,結果把自己人給炸了……」

  「防賊?」莊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地雷是危險東西,用它防賊?

  孰得孰失?

  這不是瘋了嗎?

  「值得去這麼做?」他皺著眉問羅興。

  羅興說:「莊嚴,咱們國家有些地方還很窮,你是城市兵,不會懂。在這裡,糧食就是命,賊偷了,一家人就得挨餓。說到底,還是窮。」

  莊嚴點了點頭,似乎聽明白了,但並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無言以對。有時候,語言也無法描述出一種心痛。

  羅興讓他來看排雷隊「最重要的東西」,什麼是最重要的?

  看這些被雷炸傷的邊民嗎?

  他在思考這個問題。

  過了沒多久,馮老爹的兒子馮勝回來了。

  莊嚴一看,這小子長得帥,濃眉大眼,五官端正,一表人才。

  可是目光往下移動,遺憾地看到了一隻腳。

  另一隻,沒了……

  羅興又悄悄說道:「馮勝這小伙子,一表人才不說,沒炸掉腿之前,打籃球、跳舞、唱歌,活躍的很,可是一炸,什麼都沒了。」

  他手一指,指向了遠處。

  「就在那邊炸的,他被炸後一個月,我們剛好來到這裡清理那片雷場,如果早一個月……」

  說到這,自己也很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說不下去了。

  良久才道:「所以隊長老覺得我們對老馮家有一種愧疚感,逢年過節,隊長都要來看看,送點米和油。說實在……」

  羅興嘆了口氣。

  「我當年知道這事,一夜都沒睡著,僅僅是一個月,一個月啊,一個人的人生就改變了……」

  第624章 和平年代

  那天下午開飯前的兩個小時裡,莊嚴跟著1班和隊長連岳、司務長孫威,坐著卡車將十幾份油和米送了出去。

  慰問的每一個人毫不例外都是被雷炸傷的殘疾人。

  回來的時候,莊嚴的心很沉重。

  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自己的情緒。

  殘疾,影響了這些人的一生。

  一顆地雷,可以改變一個家庭的命運。

  剛才見過的人里,其中一個就是這樣,腿沒了,看不到希望的老婆跟人跑了。

  寫封信回來,上面說:整個家沒希望了,欠債兩千,你的腿也沒了,我沒法跟你再過下去。你可以來告我重婚,我不怕……

  三十多的漢子,拿到信的時候,捧著那張紙坐在地上,嗚嗚哭得像個孩子……

  每個慰問的人,背後都有一個令人心酸不已的故事。

  羅興讓自己來看這些,難道這些就是排雷隊「最重要的東西」?

  「找我說的最重要的東西沒有?」羅興坐在莊嚴旁邊,用胳膊碰了碰有些發呆的莊嚴。

  車子正在往回營區的路上開。

  莊嚴一直在發愣,心中感觸萬千。

  羅興的提問,莊嚴一下子沒能回答上來。

  「逢年過節我們都要做一樣的事,就是去看看這些被雷炸傷的老百姓。」羅興說:「隊長說了,每次不同的班去,大家都去看看老百姓被地雷害成什麼樣了。看了,就明白自己做的這些事的意義在哪。說白了,我們排雷隊最重要的不是得到什麼榮譽,而是那份責任。早一天能掃光這裡的雷,這裡的老百姓的日子就會早一天回歸正軌,沒什麼比這更重要的。」

  莊嚴恍然大悟。

  責任。

  說到底,就是軍人的責任。

  人必須有責任感。

  丈夫的責任就是撐起自己的小家,讓家人過得舒舒服服。

  醫生的責任就是救死扶傷,懸壺濟世。

  警察的責任就是保一方平安。

  軍人呢?

  軍人的責任是保家衛國,細化了說,和平年代排雷兵的責任就是將那些遺留在邊境危害人民群眾的地雷排光,這就是他們的責任。

  履行自己的責任,人生才有意義。

  一個丈夫如果不養家,不餬口,那麼他這個丈夫就活得沒意義。

  醫生不是想著救死扶傷,而是想著撈錢發財,這個人也就不配叫醫生。

  警察如果遇事怕事,怕危險怕得罪人,維護不了自己轄區里群眾的安居樂業,這個警察就該摘下警徽,滾回家去。

  軍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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