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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部隊在當地駐紮了三天,羅平安三天裡啥都沒幹,每天醒來跑到灶膛上,勺一大碗紅薯稀飯,然後就著用鹽炒過的榨油剩下的花生餅,稀里嘩啦扒上一大碗,匆匆忙忙就跑到村口,一蹲就看半天。
當地的三天裡,那些軍人到村子附近的山邊進行了幾次進攻演練,期間還開了不少槍,打了不少的空包彈。
槍聲,在羅平安的記憶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原來真槍開槍是那麼的清脆,和村里大人們的土銃沉悶的射擊聲有著那麼大的區別。
有個軍人甚至給了羅平安一發彈殼,那顆彈殼一直被他當做寶貝一樣留著。
三天後,拉練的軍人走了。
不過,羅平安的心也被帶走了。
當年才十一歲的羅平安,已經發誓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去當兵。
這種理想一直伴隨著羅平安的成長,直至他在縣城的高中畢業。
村子裡的年輕人高中畢業已經是很高的文化水平了,在羅平安所在的羅家村,建國後也沒見出過一個大學生。
所以高中畢業的青年有兩條路走——要麼出去打工,去沿海地區掙錢;要麼留在村子裡,種地養雞養羊,然後說個媳婦結婚生娃。
羅平安選了第三條路。
他要當兵。
父親很反對,說你當兵去了,家裡怎麼辦?
這事很現實。
哥哥畢業後,去了沿海打工。
妹妹在讀初中,還不是個壯勞力,何況妹妹的成績好,即便在縣城裡的中學,永遠也是班級里的第一,除非考失手,否則學霸地位不可動搖。
父親之所以反對是有原因的。
羅平安清楚,父親這幾年身體不好,老咳嗽,很多時候都是母親在照看著地里的活計。
自己畢業了,按理說父親可以鬆口氣,畢竟有了個壯勞力。大兒子打工去了,當老二的羅平安當然義不容辭要撐起這個家。
當兵?
一去就幾年,這算什麼事?家裡的事,咋辦?
這就是最現實的農民的想法,樸實,認命。
羅平安不認命。
打自十一歲起,他就已經決定要當兵。
一輩子,也許就一次機會當兵,豈能就這麼錯過?
兩父子為此大吵一場,不歡而散。
好在母親心疼兒子,跟父親做了一整天的思想工作,到了三天後,父親虎著臉把他叫道跟前,夏收過去了,你要當兵可以,好好給我種小半年地,年底長勢好了,爹就答應你,讓你去當兵,圓你個夢,免得你在家天天跟我黑著臉,老子是你爹,不是你仇人!
羅平安聽完一蹦三尺,喊了好幾聲老爹萬歲!
這把經歷過那個特殊年代的老人給嚇壞了,趕緊訓斥他,說萬歲是你說的?你這是反動!
反不反動不知道,反正羅平安在畢業後到年底的小半年裡像頭不知疲倦的耕牛一樣,早出晚歸,人黑得像灶膛里扒拉出來的炭。
當兵的事也很順利。
母親有個遠親在縣武裝部,徵兵這事他熟悉。
一問,說年底徵兵,有指標。
於是,那年羅平安是全縣第一個報名的,早早去了村委,找了管武裝的幹部,嚷嚷著要當兵去。
羅家村從前的小年輕當兵積極性都不高,加上村子裡本來就沒幾戶人,這些年縣裡的指標都乾脆不到這裡,全讓縣裡別的地方完成任務了。
這次,村幹部是頭一遭看到羅家村還有主動要求去當兵的人。
羅平安的軍裝穿得很順利,不過就在還有兩個月體檢的時候,家裡出了個大事。
父親吐了血,送到了醫院,診斷肺癌晚期。
羅平安如遭重擊。
這意味著,他的當兵計劃要泡湯了。
他一走,家裡誰照看?
妹妹還只是初中,難道要她輟學?
哥哥遠在沿海城市打工,忙得昏天黑地的,也剛談了個女朋友,打算在沿海城市紮根,從今往後當城裡人。
要他回來?似乎想法太自私。
不過到了最後,羅平安還是穿上了軍裝來到了部隊。
原因很簡單,母親看出了老二羅平安對部隊的痴迷。
作為一個農村婦女,大道理她不懂,也不知道什麼叫理想。
不過兒子如果當不上兵,留下來這裡,他一輩子都不會快樂。
這一點,她懂。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哥哥羅天祥辭掉了工作,從沿海城市回到了這個小山村。
父親出了殯,過了頭七,羅天祥拍著弟弟的肩膀說,弟,去吧,去當兵,去找你的理想。家裡,哥撐著。
羅平安一下子沒忍住,當場就哭得稀里嘩啦的。
手足情深,莫過如此。
一個多月後,羅平安穿上軍裝走了。
正因為這身軍裝來之不易,羅平安比任何同年兵都要努力。
他剛到部隊的時候,從新兵時期就已經脫穎而出,是同年兵里的佼佼者。
新兵期剛結束,被挑到了特種大隊的預備隊,在那裡經過了嚴格的集訓,最後篩選又過五關斬六將,成功進入「紅箭」大隊。
即便在「紅箭」大隊,提起三營四班長羅平安,認識他的幹部都豎起大拇指,說一聲:「好兵!」
可是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