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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將兒養育成人是多麼不容易,兒還沒有盡一點孝心就永遠離開你們了。兒捨不得走,多想再和你們,我們全家相聚一次。但它只能是無法實現的夢想。
在洪水面前,兒不願意做懦夫,兒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兒不願給你們丟臉,雖然兒只走過了短暫的二十個春秋,沒有實現二爹您對我說過的話,但我無怨無悔。
多想吃口奶奶您做的米酒,從小打到大您……
這封沒有寫完而且無署名的遺書,是莊嚴抗洪之後某天從部隊的閱讀室書架上看到的,那是一本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版的一本紀實的書籍。
寫這篇紀實文學的記者是個部隊記者。根據他的描述,小戰士寫到最後沒寫完就遇到了險情,他的部隊出發搶險,之後再沒回來……
記者說,那封遺書是真實的,因為沒有經歷過的人是寫不出來這種情感的遺書,並且,遺書最後的那個省略號,是他自己加上去的,所以特地加了標註。
那時候,98抗洪過去了兩年,已經是2000年。
不過,那天的莊嚴還是沒能忍住,自己找了角落坐下,任由男兒淚順著臉頰恣意地流淌,為那些犧牲的戰友。
這次長江洪水一共形成八次洪峰,從最早的7月2日第一次洪峰開始,直至8月31日第八次洪峰結束。
莊嚴跟隨著部隊在大堤上也守了足足一個月多。
到了八月三十一日,第八次洪峰順利通過後,整個長江沿線的抗洪軍民都鬆了口氣。
部隊除了日常派出官兵和地方巡防隊一起查看大堤之外,其餘時間,大部分官兵都在駐地里休息。
第八次洪峰過去的當天晚上,莊嚴換了一身全新的迷彩服。
這是教導隊多發的其中一套,現在總算派上用場了。
洗澡的時候,渾身都疼。
爛襠、爛肩、背部脫皮,還有爛腳……
每天都要去醫療隊領藥水,戰友們你幫我擦擦,我幫你擦擦,雖然疼,可是相比起抗洪的勝利,每一個人都滿心歡喜。
雖然沒人知道什麼時候撤回部隊,不過大家都知道,這個日子很快就要到來了。
這天早上,老七過來點了莊嚴和王大通、徐興國的名,說是讓三人去幫廚,順道陪著上司到鎮上買菜。
三人樂呵呵地上了卡車,上司沒多久也上了車。
「咦?上司,你怎麼穿便服?你違反規定啊!」莊嚴看到上司穿了一身的運動服,腳上套著一雙回力鞋,於是打趣道:「你該不是在這裡認識了姑娘吧?小心被處理噢!」
不光是上司,另一個炊事班的兵也穿著運動服,而且看這些運動服,都是新的。
上司呸了莊嚴一口,說:「你以為我想穿便服啊?扯淡!我跟你們說,待會兒到了鎮上,車會停在菜市場附近,我和小陳兩個穿便服的先下車,你們在車上待著,等我付了錢,把菜挪到菜市場門口,你們再過來搬上車。」
王大通奇道:「買個菜又不是買太空梭,你們炊事班怎麼跟敵後特工似的?」
上司說:「哼!我如果不穿便服,我的菜都買不成。」
「啊?」莊嚴三人面面相覷。
「你們知道個屁!天天在大堤上搶險,都不知道人世間發生了什麼事吧?」上司說。
莊嚴忍不住了,說:「上司,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咱們可是在前線拼命,你負責後勤,比我們舒服吧?就別嘚瑟了,有啥事,快說。」
王大通那顆八卦之心早已經蠢蠢欲動,附和道:「對對對,快說,快說。」
上司一屁股坐在車廂里,拿出一盒煙,分給幾人,然後點了火,抽了口煙道:「這周圍啊,別說這個鎮,就算你去荊州市或者S市,如果你穿著軍裝,你就買不成菜。」
「為啥?」莊嚴的眼睛圓了,「老百姓應該很歡迎我們才對啊。」
上司白眼一翻,說:「我說了老百姓不歡迎我們嗎?沒有吧?就是太歡迎了你懂不懂。自從我們來這裡搶險後,我們去買菜,人家看到你穿著個軍裝,死活都不肯要你的錢!」
「啊?」眾人都愣了。
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這我可沒開玩笑。」上司一本正經道:「不光不收錢,還給你塞這個塞那個,什麼雞蛋水果礦泉水……我滴娘,第一次遇到那個場面,真把老子嚇壞了,就差沒落荒而逃了。」
說到這裡,他叼著煙,忽然噗嗤一笑,神色里略帶著自豪。
「說起來啊,我是第一次感受到老百姓的這種熱情,這人吶,你為我,我為你,你愛護我,我愛護你。你說當兵以前吧,我也沒覺得穿個軍裝怎麼滴,有其是兵當油了之後,更是沒啥稀罕。可這回,說實話的……」
說到這,上司伸手指了指莊嚴等幾人。
「我還真的覺得穿上這身軍裝,還真特麼有點兒神聖感和使命感了。」
莊嚴等幾人愣了一陣,哄然大笑,說:「上司,你就是個炊事班的嘛!整天圍著灶台轉,別把自己吹上天了!」
上司又是白眼一翻:「說啥呢!?沒我們炊事班的,你們餓著肚子能抗洪搶險?沒半天你們就得趴下!你也不想想,這些天,我們除了保障正餐,還得保障你們綠豆湯,你們連夜抗洪,我們就連夜煮麵條煮宵夜,沒我們,你們啥都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