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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瓦房裡傳來了輕微的響聲。
「嗯?」嚴肅側頭朝瓦房方向看了看,問其他人,「你們聽見什麼聲音沒有?」
莊嚴也聽見了,說:「也許是老鼠而已,老鼠也要逃命。」
「不像啊……」嚴肅皺起眉頭,側耳傾聽。
劉瑞勇將手電對準瓦房的門,照進去……
噗——
沉悶而細微的聲音再次響起。
莊嚴這次也聽清了。
這好像是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發出的響聲。
「不在瓦房裡,像是在……」
他舉起手,朝這瓦房後方指去。
「好像在房子的後面?」
幾個兵也來不及跟地方幹部打招呼,打著手電,繞過瓦房,慢慢朝後面走去。
繞過了房子,後面又是個小院,其中院子的東北角處有個破破爛爛的棚子,裡面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電筒光照上去,似乎是一些飼料之類的東西。
「出來!」莊嚴大喝一聲。
如果這時候有人,興許是乘亂偷東西的小偷也說不定。
世上總有壞人,趁火打劫的也肯定有。
「我看到你了!」莊嚴往前走幾步,輕輕地抄起一根倚在院子中一棵樹旁的木棍。
棚子裡的雜物忽然蠕動起來,簌簌的響聲過後,一個粗聲粗氣的嘶啞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你們是解放軍嗎?」
「我們是解放軍!」莊嚴回答。
看到原來棚子裡真的躲著有人,大家立即警惕起來,紛紛散開,成半圓形將棚子圍住,不知不覺種站好了戰鬥隊形。
無論棚子是誰,現在都逃不掉了。
「你是誰!?出來!」莊嚴大聲喝道。
躲在棚子裡的人用口音極重的普通話說道:「我不是壞人,我是這家的主人……」
話音未落,幾個本來在前院地方幹部已經到場了。
其中一人盯著從棚子裡走出來的那個中年漢子看了一會兒,說:「李強!你不是走了嗎?」
那個叫做李強的中年莊稼漢,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人,用手擋了擋手電的強光。
「你是胡支書?」
「嗨!真是你個李強!你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啊!?不知道要分洪了!?」胡支書拿著手電,回頭對莊嚴等人道:「咱們村的,叫李強,這是他家。」
聽說是這裡房子的主人,莊嚴略微尷尬地將棍子扔在一旁。
幾個兵退到了一邊。
這種事,還是留給當地的幹部自己解決。
留在分洪區是絕無可能的,李強必須走。
如果不走,莊嚴和徐興國幾個架著都要將他架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丟什麼都好,總比沒了命強。
胡支書上前,手指差點都戳在了李強的鼻樑上了,一頓訓。
「你李強上有老下有小,怎麼就這麼糊塗?留在這裡,你以為你是神仙?能避水?你死了,你爹媽咋辦?婆娘咋辦?崽咋辦?!」
胡支書年齡比李強大,訓斥起來簡直就跟長輩罵兒孫一樣。
李強勾著頭,看著地面,也不言語,也不吱聲,隨胡支書罵。
到臨了,胡支書也罵累了,叉著腰再原地喘了幾口氣,指著遠處說:「走!馬上走!離開這裡,去縣城,你不是又親戚在縣裡嗎?去避一避,幾十天之後,水退了再回來!」
一直沒吭聲的李強聽到這句話,突然情緒就暴發了,雙手捂頭,揪住自己的頭髮,人一蹲,哇哇地大哭起來。
「胡支書!你倒是說得輕巧!走?怎麼走?!我走了人,我走得了廟嗎!?」
他的肩膀一抽一抽地,一邊哭,一邊說。
「我姐在縣城裡,沒錯!我早就聽說要分洪了,沒錯!下午四點多我就收拾好東西,和家裡人裝了一車糧食和點行李往城裡趕,光在縣城門口就堵了我兩小時啊,到我姐家卸了糧食,我是飯都沒顧著吃救往回趕了……」
「可我趕回家裡一看,我就知道不成了……我走不了了……我怎麼走?胡支書,我怎麼走?」
李強手一抬,指向前院。
「屋裡的那個衣櫃是去年做的,是我托人找了好木頭,又請了人家縣城裡的木匠給我定製的,花了我不少錢不說,還是我自己用三輪從縣城裡自個蹬了幾十里地運回來的……」
「還有,門口那10多畝魚塘,上半年投入了好幾千,光是銀行貸款就有3000塊,魚塘邊建了豬舍,豬也有七頭,上半年我摸黑早起,沒日沒夜地干,魚餵得好,塘離的草魚三斤多的都有上千條了,鰱魚也可以上桌了,豬也兩百多斤一頭,尋思著八月十五之前給賣了,把銀行的錢換了,一家人過個美滋滋的八月十五……」
「可要是分洪,一分洪還有什麼?我的魚,我的豬……還有我的雞鴨……沒了,沒了,全沒了……胡支書,你倒是說,讓我怎麼過?我是明白了,我的命就在這裡,要死,我就跟我這些魚,這些豬,死在一塊!」
說罷,捂著臉繼續嗚嗚哭。
莊嚴雖然不能完全聽懂李強的方言,可是大約也能從他和胡支書的對話里聽出點什麼。
一開始,剛進後院子找到李強的時候,莊嚴心裡第一個念頭是——這人怎麼還不走?難道為這點點財物,連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