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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沉默了許久,沒有像普通的後輩安慰長輩一般,反而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他的問題:「當然,您作為父親是應該對您的孩子感到抱歉的。」

  謝宇錯愕地把視線重新挪回沈清那雙靈動又漠然的眼睛上。

  「他貪玩生了病,有錯,但最大的錯不在他。他的一次生病並不是導致您夫人過世的直接原因,如果在醫院裡能多一個人幫她分擔,或許有些事情就不會發生。」沈清低下頭,神情有些哀憂,「說到底,沒有人能料到將來會發生的事。你是,他也是。」

  她抬起頭的剎那,草坪邊的樹被風吹得正響,響吹奏著樂曲時快時慢,音調時高時低:「不難看出您對夫人的情深,但是您萬萬不該把氣撒到她和你的孩子身上,她一定希望你們都很好。我想謝伯伯您一定懊悔過當初為什麼在接到夫人的電話後沒有及時回家,同樣的,謝辰也一直在懊悔自己為什麼貪玩。」

  沈清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話不帶喘氣,謝宇根本沒有插話的機會,同時他也根本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沈清長舒了一口氣:「我對您有點埋怨,畢竟您丟下他那麼多年,讓他和我們家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卻又依靠著血脈的聯繫讓他離開了四年。這一切,是因為您的逃避心理,即使心裡知道自己也有責任,但是表面上並不想承認,對嗎?」

  沈清當然知道這其中還有謝辰自己的一些心理原因,但是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在美國的謝宇。

  「很抱歉。」謝宇微微彎下腰,視線向著地面幾秒。

  「但您是我父母的朋友,也是謝辰的父親,我不想一直埋怨你,同時我也沒有這個資格。」她頓了頓,走近一步,原本漠然又疏離的臉上揚起笑容,泛著晶瑩的點點光芒,「謝伯伯,您和謝辰,可不可以好好愛對方,彌補你們這麼多年失去的親情。」

  從認清她和謝辰並不是血脈上的一家人的那刻起,沈清就知道沈家和謝辰的關係再親近,也是不可能代替他親生父親和母親在他心中造成的空缺的。

  解鈴還須繫鈴人。

  這份感情空缺一定得是謝家人才能填上。

  謝宇站在那裡許久沒有答話,久到太陽都移位,久到小助理都來找沈清。

  「好,」謝宇笑著說,「你很適合他。你很開朗,有什麼說什麼,和他很是互補。」

  謝宇以謝辰父親的身份和沈清說了許多許多。

  比如謝辰在美國的四年中情緒有多不穩定,他在那裡才有年少的叛逆,時常出走。謝宇偶爾升起愧疚的心裡去照顧謝辰,在夢中還能聽見他叫著沈家人的名字,尤其是沈清喚得尤其多。夢裡的世界似乎才是他嚮往的。

  而他作為父親,好像已經不在謝辰的世界中了。

  也許父子倆是都心存愧疚,卻誰都無法向對方說明從而釋懷,這份歉疚就這麼長存了二十多年,至今也未解開。他們的關係和陌生人比,並好不到哪裡去。

  謝辰的性格其實挺封閉的,他之所以有寫日記的習慣是因為有許多話他並不能說與旁人聽,他喜歡藏著心事,喜歡隱忍,喜歡戴上冷酷的面具。

  總得有一人去揭下這一切。

  謝宇離開的時候,沈清望著那片綠草坪,是春天新萌生的芽,嫩綠的葉子,剛被割過,一股草腥味漂浮在空中。

  很春天。

  該割下的要割,該生長的也要卯足了勁生長。

  -

  拍戲期間,沈清切實體會到了公開的好處和壞處,比起被人「觀賞」的壞處,她最大的收穫就是見人的自由。

  謝辰有時帶著午飯來探班,沒有人會多說什麼,只要他不影響拍戲進度,有時他甚至很受歡迎。

  畢竟看著這樣一張臉吃飯,挺賞心悅目的。再者他不多事,反而時時會給劇組提供幫助。

  「昨天你父親來找我了。」

  沈清夾了一筷子的菜放進嘴中,仰頭嘴不碰瓶壁地喝下飲料。

  謝辰的身形明顯一頓。

  他抽出一張紙巾擦拭了一遍沈清油油的嘴角,她躲開瓶壁沒有任何意義,因為菜早就將她的唇周染色。

  「他回來了?」他淡聲問,垂著眼,風吹開他的領口露出一排齒印,沈清剛才的傑作。

  沈清咳了咳,轉移視線:「嗯。你不知道啊?」

  謝辰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目光還是看著慢條斯理吃飯的沈清。

  「你不問問我們說了什麼?」

  謝辰眼含笑意,看上去其實並沒有多好奇,卻還是配合地一問:「說了什麼?」

  沈清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像是一隻驕傲的貓咪在邀功:「我作為他朋友的孩子,作為他未來的兒媳,非常不留情面地指出了他的逃避心理,替你出了口氣。」

  謝辰寵溺地望著她,接著用紙巾拭去她嘴角的油漬,擰開一瓶新的水遞給她:「很威武。」

  誇得相當不走心。

  但沈清很是受用。

  她嫻熟地接下謝辰的照顧,繼續訴說著自己的「豐功偉績」:「但是我也沒有一直說他啦,畢竟他是你爸爸。我和他說,以後一定要當個好爸爸,彌補一下這麼多年父愛的缺失。」

  沈清的小嘴叭叭不停,謝辰牽起嘴角,眸中柔和得像是春風,徐徐吹起岸邊的柳條,吹起滿天的飛絮,溫柔溫暖。

  低頭,他捧著沈清的手,落下的目光仔細端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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