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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笑道:「鄉下地方,怎能收你們的錢。你有多少人?」
「一百多人。」
「這麼多?」
陳老不禁對楊宗謹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楊宗謹忙解釋道:「在下出身弘農楊氏家族,本來就人多。此番前往江寧都是為了見一下親人,不知不覺的帶了一百多人出來。」
陳老這才沒有懷疑,沉聲道:「陳家莊附近有座供奉龍王的龍王廟,那裡十分的寬敞,估計夠你們住。」
「龍王廟?你們不信奉龍王嗎!能讓我住那裡。」
「哼!龍王是前幾年修的,為的是保佑糧食豐收。後來依照朝廷法令改種茶葉就沒必要再拜龍王,應該拜一下閻王。」
楊宗謹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尷尬的笑了笑。
這裡的人真是實用主義。
拜別了陳老,楊宗謹和凌寵回到岸邊。帶上李媗之等家人一道前往龍王廟,在那裡收拾一番,轉眼到了晚上。
楊宗謹用過晚飯,看月亮正圓,便站在院子裡賞月。
人,總是害怕回憶。一旦回憶起來,這心裡就會把持不住。
想起自己在汴梁的遭遇,心裡無限惆悵。王欽若倒了,楊宗謹的好日子也到了頭。
被太后下懿旨,趕出了汴梁城。
楊宗謹本想回廬州,卻因為李媗之想念自己的父親李迪,於是改道前往江寧。
臨出發時,遇到了離開了禁軍的凌寵。
他因看不慣朝廷卸磨殺驢的做法,願意追隨楊宗謹到處走走。
正被回憶包裹著的楊宗謹,突然感到身上一陣溫暖。低下頭,看了眼身上披著的外套,接著扭頭看向為他披衣服的李媗之,微微一笑。
李媗之笑道:「雖然是六月天,但是晚上還是有些涼意,別把自己惹上風寒。」
楊宗謹輕輕一嘆道:「我在想茶農口中的和朝廷打擂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為什麼不問我呢?」
「我怕你不好開口,畢竟這裡的父母官是我們的父親。」
李媗之淡淡的一笑,說道:「我雖然是父親的女兒,更是你的妻子。現在事情鬧成這樣,當然是希望有個解決的法子才行。」
「嗯?」楊宗謹聽李媗之說話的口氣,仿佛早知道這裡面的事情。
此時,董秋荻也來了。
三人就在院子裡的石桌旁,圍成圈坐下聽李媗之講事情。
這個故事要從仁宗繼位後說起,當時海運發達,朝廷每年通過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獲取巨額財富。仁宗皇帝便想了招,為什麼不讓盛產茶葉的江南一帶多產茶葉呢?於是下詔允許大茶商到茶農家裡進行收購,朝廷再從中賺取稅收。有供給充足的地方官方收購,而供給不足的地方就擴大茶葉面積。
這就是朝廷的貼射法。
當然這只是一種簡單的形式,實際執行起來很複雜。
起初執行起來很快,各縣都按照朝廷的要求栽種了茶樹。並在第二年年初由大茶商入戶收購。官府則是到茶商家裡收稅,根據稅收發放相應的通行證。
「這樣的設計很好啊?為什麼會出現今天的情況?」楊宗謹不解的問道。
「那些商人唯利是圖,只挑好茶買,把次茶通通扔給了朝廷的榷場。」李媗之憤憤不平的說道,「我父親發現弊端,於是決定打壓大茶商,沒想到就出現大麻煩。」
「什麼大麻煩?」楊宗謹問道。
「江南著名的大茶商朱公遲被我父親行文申斥,命他一定要收舊茶。不料,第二天朱公遲就暴斃而亡。緊接著大商家都團結在一起,故意聯合起來對抗我父親。接著,茶農沒辦法賣茶也不幹了。」
「不是還有榷場可以賣茶嗎?」
「榷場那幫王八蛋,你能指望他們。越在關鍵時刻越沒用,只會添亂。」
楊宗謹一下子明白李媗之突然提議到江寧看望岳父李迪的真實目的,肯定是考慮到自己剛剛經過一場科場舞弊案,心情不佳,而不敢說實話。
「更麻煩的事情還在後面!」李媗之道。
「還有麻煩事?」楊宗謹吃了一驚。
「朝廷為了擴大收入,再三下令在江南地區推廣茶葉種植面積。凡是面積不達標的地方,全部縣令不用干。這更是火上澆油,必須得小心應付。」
「事情這麼緊急,你應該和我說啊。」
「本來是行政方面的事情,我覺得打擾你不合適。可就在前幾天突然發生了朱公遲之死,接著火燒到這個地步,就不得不請你幫忙。」
「明白了。」
楊宗謹第一時間想到了這背後肯定有個組織,在秘密策劃著名這一切。
董秋荻插話道:「江南一帶最有話語權的幫派應該是茶幫和鹽幫,既然是茶農的事情應該找茶幫。」
「我父親曾經和茶幫幫主石萬農商談過,但是沒有結果。石萬農堅持一點茶農的茶必須有人收購,否則就不依不饒。我父親又和當地的商會討論過,結果得到的結論是必須為朱公遲之死有個交代,再就是壞茶他們不收,要官府買單。」
李媗之一番話,反覆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讓楊宗謹不得不考慮一件事,那就是對抗這樣一個有系統的組織該從何處著手。
眼看著天色更暗,楊宗謹便和兩位夫人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