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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楊宗謹在汴梁城時,陳堯佐擔任京西轉運使,兩人沒能見過面。但楊宗謹的大名,陳堯佐是早有耳聞。
「果然是侄女夫婦,」陳堯佐大喜,「有你們在,老夫就放心不少。」
楊宗謹道:「欽差大人先辦正事,草民夫婦在旁等候便是。」
陳堯佐點頭稱好,信步來到大鍋前,只看了眼鍋里的粥,大喝道:「粥棚是誰在施粥賑災?」
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從人堆里竄了出來,跪在陳堯佐面前,自報導:「下官粥棚負責施粥的都頭,見過欽差大人。」
陳堯佐命他起身,然後問道:「你可知粥棚施粥的規矩?」
「知道。」都頭道,「施粥不厚,小命不保。」
「記得便好!」陳堯佐拿起筷子來到大鍋前,往裡一扔。
撲通一聲,筷子從粥里浮了起來。
陳堯佐怒道:「這是給災民吃的粥嗎?分明是熱水啊!」拿起木勺子在裡面攪了一下,糧食清楚可以數的出來。
在場士兵、官吏、百姓都顯得十分安靜。只能聽到陳堯佐攪水的聲音,嘩啦啦的響起。
陳堯佐又問:「信陽軍護衛何在?」
高校尉聞聲上前,來到陳堯佐面前。
陳堯佐道:「他們胡作非為,你難道就不管嗎?」
高校尉回道:「依照規制,末將無權管這些。只負責維護現場秩序,請欽差大人明鑑。再說末將人微言輕,說了又有什麼用。」
陳堯佐聽了,沉默了良久。
楊宗謹看到高校尉要有麻煩,上前道:「彼各司其職,沒有過錯。望欽差體諒下級之苦,請網開一面。」
陳堯佐這才道:「看你的確不易,饒你這一回。」
「謝欽差。」高校尉抹了把汗,向楊宗謹投去感激眼神。
陳堯佐卻沒打算放過都頭,喝道:「來人,把這些粥棚放粥的都頭差役,全部拉出去就地處決。」
「欽差大人!」都頭大驚失色。
楊宗謹也是吃了一驚,於心不忍。
陳堯佐叫道:「朝廷法度,不容違反。你中飽私囊,立斬不赦。」命人解下都頭腰間糧倉鑰匙,再拉到寬敞的地方處決。
數條人命,轉眼消失在眼前。
然而陳堯佐沒有因此感到高興,反而更加的彷徨。
只因當他拿著鑰匙去粥棚後面的糧倉,打開一看裡面雖然口袋都放滿了。一打開就是沙土,竟然沒有一粒糧食。
陳堯佐一臉茫然的看著楊宗謹和李媗之:「糧食去了哪裡?」
楊宗謹沒有回答。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有人貪了災民的救命糧。用沙土濫竽充數,糊弄災民。
楊宗謹道:「這絕對不是個例,說不定是整個廬州都變成這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一定是自上而下一起貪污所致。那就非常的可怕,欽差要有心理準備。」
陳堯佐倒吸一口冷氣,說道:「此事不能操之過急,需要一步一步來。」又問楊宗謹道:「侄女婿有沒有好的辦法?」
楊宗謹道:「最好的辦法是一明一暗,欽差在明,我在暗。不過想要了解他們的手法,需要真正的接觸到他們。」
陳堯佐聽懂了,說道:「侄女婿請放心,本官有辦法幫你。」
第四章 決口
當天夜裡,楊宗謹睡得正香。
忽然感到有人在輕輕地推他,睜眼一看是李媗之。
李媗之示意楊宗謹不要出聲,然後打了個手勢,表示外面有人靠近。
楊宗謹立馬屏住呼吸,瞄著門外。
但見一道黑影逐漸靠近門,腳步輕盈都發出一丁點聲響。
李媗之緩緩抽出放在床頭的寶劍,在月光下綻放出一條寒光。
黑影閃身入屋,舉劍朝著楊宗謹的頭頂就劈了過來。
楊宗謹下意識的往下趴。
只聽哐當一聲,李媗之一劍架住那道黑影的劍。
黑影沒有出第二劍,李媗之也沒有收回。
兩人僵持住了。
楊宗謹抬頭看黑影的眼睛,大吃一驚:「趙福霖!」
那對眼睛實在特別,眼光里透露著狡黠。一看就是趙福霖,這位有實無名的公主。
趙福霖抽回長劍,笑道:「沒打擾到你們夫妻溫存吧!」拉下臉上的黑紗,露出嬌艷稚氣的臉龐。
李媗之收回劍,笑道:「這倒是沒有。只是你黑夜闖屋,實在不像公主所為。」
趙福霖嘟囔著嘴:「反正太后也不敢明著認我這個女兒,何必擺出公主的架子。」
原來趙福霖在狸貓換太子案結束之後,見到了她的親生母親劉太后。太后礙於朝廷大局無法和她相認,但是給了她很多的賞賜。還讓八賢王認她乾女兒,冊封為郡主。
但趙福霖待在宮裡最渴望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自由自在。因一直沒有地方可以落腳,趙福霖只好屈身在八賢王府待著。直到得知楊宗謹夫婦的下落,便毫不猶豫的偷溜出八賢王府,來到了這廬州地界。
趙福霖沿途勞累,迫使李媗之讓秋意濃下廚給她做了一頓飯。
看著趙福霖狼吞虎咽的樣子,楊宗謹心疼道:「你到底多長時間沒吃飯?」
「不知道,反正是有一頓就吃一頓。沿途過來,能吃飯的地方實在太少。」趙福霖邊吃邊說,油從嘴角往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