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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錦抿了下唇,因為茫然,神色難得滯了幾息。

  顧雲深莞爾,抬手在她發上輕輕揉了下,道:「阿沅的人生還有很長,若是一直囿於輪椅的方寸之間,總覺得可惜,所以我想治好阿沅的腿,想讓阿沅餘生都自由自在。」

  頓了下,顧雲深道:「初初得知阿沅腿傷時,我難免執拗。可時至今日,若是我仍如先前一般偏激,豈非白費了阿沅這段時日的苦心?」

  顧雲深並不遲鈍。

  這段時日,一反常態的豈止是他。

  阿沅這麼跳脫好動的性子,一個月來足不出府,日日在府中拘著,就是想陪著他,慢慢打消他的愧疚和自責。

  包括此次來見陳師傅。

  既然阿沅昨日便提醒他要他早些回府,那陳師傅抵京的消息必然她昨日就已經知曉。

  照阿沅原本的性子,定然會先來請陳師傅診治,等有了好消息才會全然相告於他。可這次她特意叫他跟著,無非是想告訴他,她已經不會再如從前一般隱瞞他。

  他們這三年的分離和痛苦,源於為了對方好的自以為是,和不經查證便信以為真的誤會。

  所以阿沅用種種行為告訴他:不論是驚喜還是失望,他們都一起面對。

  從今以後,再沒有隱瞞。

  見他知道,時錦才算鬆了口氣。她趴在石桌上,偏頭看著他,嘟囔著抱怨:「那你方才一直走神,害得我好擔心。」

  顧雲深調侃道:「縱然看得開,緊張也是在所難免。連走神都不許,阿沅未免太霸道了些。」

  時錦輕哼一聲,很是理直氣壯。

  顧雲深定睛看著她,忽然問:「阿沅可知,打從你離京去嶺南以來,我做得最不後悔之事是什麼?」

  這範圍就太廣了。時錦偏著頭,枕在臂上,想了半天都無法鎖定在一樁事上,於是誠實地搖搖頭。

  顧雲深望著她亮晶晶的雙眼,莞爾道:「最不後悔之事,是當初在靖州時,毫無保留地剖白心跡,同阿沅表意。」

  時錦無辜地眨了下眼。

  顧雲深笑意不減,聲音極輕地續道:「若是在我知道阿沅腿傷的實情之後,表意的話恐怕就真的難以啟口了。」

  時錦神情一頓。

  她自然明白顧雲深這句話的意思。

  若是在知道她腿傷的實情之後再表意,縱然顧雲深將話說得再天花亂墜,她恐怕都要以為他的表意真情是少,愧疚為多。

  她這樣眼中沾不得沙子的性情,定然無法忍受顧雲深是因為愧疚、因為憐憫和她在一起。所以就算那時顧雲深動了真情,也不會再說出這些話來讓她難過。

  想明白這些的時錦面頰不由一熱,清了清嗓子,強裝鎮定道:「你是想要我表揚你嘛?」

  「不是。」顧雲深搖搖頭,迎上她的視線,認真道,「我是想告訴阿沅,從前是我遲鈍失察,叫阿沅受了諸多委屈。今後我會再主動些,再不讓阿沅難過。」

  三年前顧雲深壓根沒有動情,拒絕她的表意本就沒有什麼可指摘的。她這三年間執著的本就不是他拒絕了她。

  如今他動心之後,將這三年間她的委屈悉數攬到自己身上,時錦當然知道這樣不好。

  可此時她卻已經無暇顧及那麼多。

  這番話由顧雲深這般認真的語氣說出來,任誰都遭不住,何況是時錦。

  臉上的熱度更甚,容不得她忽視。時錦直起身,下意識就要開口趕顧雲深離開。

  對方卻仿佛已經洞悉了她的羞赧,先一步開口道:「我去看看陳師傅還要多久過來。」

  時錦慌不擇路地點點頭,見他起身離開,猛然間意識到什麼,又匆忙叫住他。

  顧雲深朝她投來詢問的眼神。

  「算了。」時錦泄|氣似地趴回桌子上,悶悶不樂道,「看診要緊,陳師傅若是忙完了,自會過來,咱們還是別去打擾她了。」

  顧雲深失笑。他看了眼桌上的茶水,善解人意道:「那我去尋些茶水來。」

  時錦這回倒是沒再攔阻,任由他去了。

  等顧雲深拎著茶壺回來,時錦已然調整好心緒,有一搭沒一搭地談天打發著時間。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陳師傅終於姍姍來遲。

  她由薛女醫帶著過來,朝著二人連連致歉。

  陳師傅有了年歲,兩鬢斑白,是位很和善的大夫。

  她帶著時錦到內室,先是給時錦診了脈,又細細探查了一番她的傷勢。

  室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終於,陳師傅直起身來,並未開口說話,只是神色有些鄭重。

  時錦望著她,受她感染,也不由忐忑不安起來。

  一旁的薛女醫拍拍她的肩膀,以作寬慰。

  半晌,薛女醫前去開門。

  侯在門口的顧雲深立刻進來,箭步衝到時錦半躺的床邊,上下打量一番,見她無恙,才放下心來。

  顧雲深望向陳師傅,沉聲問道:「敢問陳師傅,阿沅的腿傷如何?」

  陳師傅在自己的思緒里沉浸良久,聞言才回過神來,笑道:「二位放心,夫人的腿傷能救。」

  第60章

  這一句話說是石破天驚也不為過。

  時錦在輪椅上坐了三年,雖說她看得開,也坦然接受了自己也許一輩子都會用輪椅代步的可能,可乍一聽見陳師傅言之鑿鑿地說她的腿能治,還是不由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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