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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預想過真相瞞不住的時候,他或許會受不住。可真的到了這一天,還是覺得手足無措,只能笨拙地拍著他的背,輕聲安慰。

  「都過去了。」時錦輕聲道,「腿傷是意外——」

  「不是意外。」顧雲深截斷她的話,闔上眼,艱澀又壓抑道,「……趙珩能找到你的住處,都是因為我。」

  是他妄尊自大、疏於防範,才讓趙珩有機可乘。

  都是他。

  時錦一愣,心思電轉,很快意識到她此前從未聯想過的巧合,當即心一沉。

  顧雲深克制著翻湧的情緒,將當年的、時錦不知道的真相慢慢道來。

  當年武安侯府勢盛,鎮廣將軍雄踞兩廣,因為朝堂上有武安侯撐腰,肆無忌憚地做盡魚肉百姓之事。

  皇帝礙於武安侯的威勢,明面上佯裝不知,忍讓縱容,暗地裡卻命顧雲深收集證據,預備將其一網打盡。

  武安侯一派盤根錯節,他蟄伏多時,斡旋良多,才終於收集到足夠的證據。在如山的鐵證面前,縱使是武安侯,也難以出手保全。

  時年顧雲深去兩廣督辦此事,回程時途經嶺南,終是抵不住心中思念,繞道想要去見時錦一面。

  抵達她住處的前一晚,跟隨他同辦此事的禁軍收到消息,說是尋到了逃竄的鎮廣將軍幼子趙珩的蹤跡。

  事不宜遲,禁軍催促得急,他當時想著總歸阿沅就在嶺南,晚一日去見也不妨事。可趙珩蹤跡難測,儘快擒獲就以免夜長夢多,故而同意了禁軍的計劃。

  最後當然撲了空。

  他滿心歡喜趕到嶺南,想問問阿沅的近況。沒料想大雨傾盆,她一個人在住處高熱不停,隨侍在側的知蕊不見蹤跡。

  他又急又擔心,衣不解帶照顧她一夜。沒等她醒來,就因為兩廣事急,不得不離開。也是出了門,才知道知蕊不在是因為去請大夫。

  他看到知蕊正急匆匆地帶著大夫往府里趕,頓時就鬆了口氣,放心離開了。

  直到趙珩說出那些話,他才知道,當年所謂的消息,皆是趙珩故布的疑陣。

  趙珩自小養在武安侯府,常年在上京和兩廣間奔波,武藝出眾,極善隱藏。當時他在下聘路上,得知父親被降罪,鎮廣將軍府無一倖免。他深知無力回天,當斷則斷,選擇暗中蟄伏。

  顧雲深一行畢竟人數多,即便低調,也極易暴露蹤跡。

  趙珩很快就找到他們一行人的蹤跡,始終尾隨。本想尋個合適的機會斬殺顧雲深,以報滅族之仇。

  卻不料顧雲深繞道去了嶺南。

  趙珩察覺到異常,故意露出馬腳,趁禁軍查探,先一步趕到了顧雲深想去的地方。

  還沒等他去查這地方的不同之處,就見到了去山上采果子的時錦。

  他頓時就明白了顧雲深繞道嶺南的用意,也是在同時,改變了主意。

  顧雲深有禁軍保護,就算殺了他,自己也難逃一死。用自己的命換顧雲深的命,怎麼比讓顧雲深痛苦來得快意?

  他當機立斷,尾隨時錦上了山,然後趁四下無人,呼救無門,斷了時錦一雙腿。

  他要顧雲深日後看到時錦,就痛苦萬分。

  要顧雲深也親自嘗一嘗,在意之人永遠不能站起來的滋味。

  顧雲深的話正好讓時錦的猜測得以驗證,她聽得陣陣心驚。

  以前她只怕顧雲深因為自己粗心大意,沒能及時治她的腿傷自責。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前情。

  顧雲深閉著眼,顫聲道:「……阿沅,是我害了你。」

  若他當年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去嶺南,或是能再謹慎些,早一些察覺到趙珩的詭計,阿沅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也不會雙腿盡斷,要靠輪椅度日。

  他以為去見她能夠替她分憂解難,卻不料,反而給她帶去滅頂的災禍。

  趙珩說得對。

  阿沅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全都是拜他所賜。

  顧雲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只顫抖著,伏在她的膝上,身體因為極致的壓抑和悲痛不斷的顫抖。

  離得那麼近,他的悲慟、自責,時錦悉數都能感受到。

  無言的痛苦遠比掛在嘴邊的悲傷更讓人手足無措,因為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從沉默中尋到安慰的時機。

  饒是能說會道的時錦,此時也沒辦法說出「跟你沒關係」。

  她太清楚顧雲深的性格,這樣浮於表面的安慰不僅不能起效,甚至會適得其反。

  他會因為她的寬宏大量愈發的為難自己,會愈發的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時錦抿了下唇,沒被顧雲深握住的那隻手,慢慢地順著他的頭髮,想借著這樣的動作,去安撫住他的悲傷。

  兩人誰都沒有在說話。

  悲傷的氣氛籠罩其中,顧雲深依舊心緒難平,卻怕因為他的顫抖讓她無措,竭力地平復著身體的不由自主。

  時錦以為這樣的動作有用,於是越發專注去安撫他。

  顧雲深的情緒似乎終於平息下來,她也終於能夠慢慢地捋著今日種種。

  腦海中一直不解的問題也終於有了答案。

  三年前,她被流放到嶺南的那個時機,正好是顧雲深與武安侯一派斗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他無暇顧及自己,所以才同意讓她去嶺南躲難。

  沒成想,事不遂人願,難沒躲成,反讓她落得一身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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