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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年歲小,溫良又柔軟,總有許多不懷好意的人試圖接近。
憂心阿沅被人哄騙,他當時千叮嚀萬囑咐,告誡阿沅一定要對陌生人多加提防,萬不可輕信他人。
時年阿沅十分聽他的話,當著他的面,再三保證:「小叔叔放心,除了你,阿沅誰也不信!」
一晃多年過去。
當初說只會信他的姑娘卻朝他豎起一身刺,丁點兒信任都不肯分出來。
新婚夜時,阿沅說他們只做表面夫妻。
他想著阿沅既然知道婚事只是將她帶回京的藉口,哪怕那晚她言辭上鋒利了些,也未曾多慮。
畢竟嶺南山高水遠,她一個人孤零零住了三年,難免有怨氣。
她要出氣,他忍著便是。時間還長,他總能等到她怨氣盡散,和他重歸於好的那一天。
直到現在,他才恍然:阿沅說的「表面夫妻」,原來竟是要把他當陌生人對待的意思嗎?
顧雲深心口一窒,下意識攥緊了輪椅扶手。
「阿沅——」顧雲深艱難開口。
齊嬤嬤的聲音此時傳進來:「老奴求見殿下。」
顧雲深被人打斷,心有不悅。
時錦卻不再看他,沖外悠悠道:「進來吧。」
時錦瞧了眼蹲在她輪椅前一動不動的人,揚眉道:「相爺若是沒有其他的吩咐,我就不多留了。」
趕人的意圖不加掩飾。
顧雲深撐著輪椅扶手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朝外走,臉色看上去不大好。
齊嬤嬤迎面撞上,忙不迭側身行禮。
顧雲深好似未聞,眨眼間便越過她走遠。
時錦勾著小三月的小指玩兒了好一會,依舊沒聽到齊嬤嬤的聲音,好奇之下抬頭看,才發現齊嬤嬤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許久未動。
她定睛看了會兒,想起顧雲深走時的神情,結合齊嬤嬤這幅模樣,霎時懂了三分。
顧雲深是出了名的面冷少言、情緒少露。她雖沒細看,可也瞥見他臨走時是皺著眉的。
宮裡的人多會察言觀色,齊嬤嬤身為其中翹楚,一見他的表情就能推斷出他動了氣。
往深里想,這不就是夫妻不睦?
這樣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不抓著利用怎麼說得過去?
時錦頗有些唏噓,要不說人不長記性呢,吃了虧才多久,就馬不停蹄地惦記著興風作浪。
真不愧是備受皇后信任的好嬤嬤。
時錦無聲諷笑。
*
顧雲深大步流星地朝府外走。
管家迎上來時,見他面色不虞,頗有些忐忑:「相爺——」
顧雲深「嗯」了聲,步履不停地越過他。
剛走兩步,想起那位打斷他和阿沅敘話的嬤嬤,側頭問:「府中今日新來的嬤嬤是什麼底細?」
那位嬤嬤瞅著面熟,可顧雲深幾番思索,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提起齊嬤嬤,管家語氣也有些不善:「是皇后身邊的齊嬤嬤。相爺離府沒多久便帶著包袱來了府里,說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來教養小小姐的。」
這麼一提顧雲深想起來了。
這位嬤嬤三年前總是跟在皇后身邊,許是年歲大了,皇后身邊換了其他的嬤嬤,她倒是不常出現,如今卻為了小三月出山。
顧雲深沉吟片刻,朝管家道:「去查查這位嬤嬤的底細。」
管家應了「是」,帶著幾分期待微微抬頭:「相爺的意思是?」
顧雲深聲音清冷,毫無起伏道:「尋個由頭把她攆出去。」
皇后對阿沅素來不喜,想也知道派人來是不懷好意。
齊嬤嬤年歲又大,阿沅心腸軟,想必對她會對她諸多忍讓。
顧雲深面色變了變,又吩咐道:「動作快些。還有,這兩日你多跟著夫人,若是齊嬤嬤有逾矩之舉,不必留情面。」
相爺這是又在擔心夫人會受欺負。
管家一點就通,選擇性地把齊嬤嬤不久前還吃了大虧的事兒隱下不報,笑呵呵地保證:「老奴明白,定不讓夫人受欺!」
*
顧雲深回府本意是安心,沒料到得不償失,去了官署,看著一堆奏簡,反而愈發心神不寧。
他少有靜不下心的時候,可兩個時辰過去,處理奏簡的數量卻比以往降了許多。
正琢磨著乾脆提前買些阿沅興許愛吃的小食回府的時候,皇帝派人召他入宮。
許是皇帝提前吩咐過,顧雲深一進來,就見皇帝身邊的太監領著一眾侍從退下。
偌大的養心殿,很快只剩下兩人。
皇帝擱下硃筆,開門見山地問:「你見到皇后派去相府的人了?」
顧雲深命管家去查齊嬤嬤的底細,並未刻意隱藏蹤跡,傳到皇帝的耳中不足為奇。
他垂著眼,拱手道:「是。」
皇帝道:「皇后派過去的這個人你不必插手,先容她在府里住著。」
顧雲深倏地抬頭,聲音冷了三分:「皇后派此人入府,是經了陛下的首肯?」
雖是詢問,可他心中已有猜測。
倘若是經了皇帝首肯,養心殿的侍從又怎會退的乾乾淨淨?
顧雲深沉聲道:「臣不常在府,齊嬤嬤又是奉了皇后的令住下,倘若她藉此施威,阿沅招架不來。」
話里話外都是不肯鬆口的意思。
皇帝面色一沉,肝火驟動:「你看看她上回入宮肆無忌憚的模樣,她連朕都不放在眼裡,還能被一個嬤嬤給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