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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慎見沈顥與自己的待遇是一樣的,心裡還算平衡。但他有些艷羨嫉妒白屠,他也曾幻想過,小騙子在他懷裡痛哭不已的模樣。
無論是蕭慎,亦或是沈顥,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被人逐客了,斷然沒有死纏爛打的道理,遂只好離開。
走出郡王府大門,蕭慎意味深長的看向沈顥:「沈大人,你現在酒醒了麼?」
敢與儲君動手,放眼整個京城,也就只有沈顥。
沈顥已恢復了五分清醒,他態度從容,抱拳道:「今日能與殿下切磋,我受益匪淺。」
蕭慎:「……」
難怪小騙子慣是油嘴滑舌,必然是被沈顥養壞的……!
*
蕭慎去了大理寺,他眼神示意傅溫言。
傅溫言立刻會意,屏退了所有隨從與部下。
傅溫言:「殿下,是有什麼機要之事?」
蕭慎沒有傷及臉,但沈顥臉上掛了彩,這是蕭慎今日唯一覺得愉快之事,但他身上受了傷,此刻還隱隱地疼。
蕭慎一把揪住了傅溫言的衣襟,問出了內心困惑:「溫言,白屠……是不是女子?」
傅溫言一怔,他素來衷心於太子,從未有過隱瞞,但白屠的秘密,他不能外泄。
傅溫言作揖行禮:「殿下,我不能說!」
他這個態度,便是已經表明了答案了。
蕭慎釋然了,小騙子與白屠那般緊密,也無關緊要了。
「孤明白了,恭喜你,溫言。孤不會追究,也不會多問什麼,你高興就好。」
傅溫言:「……多謝殿下。」太子殿下是突然良心發現了?
*
五軍都督府。
沈顥是帶著傷進門的,他與蕭慎互毆時,對方在他臉上猛打了幾拳。
此刻的沈顥已酒醒大半。
醉酒誤人,此話不假。
他今日草率了!
幸好沒鬧出什麼大事。
沈顥在這世上沒什麼留戀之人,曉芙是獨一份的存在。他不允許任何人從他身邊搶走曉芙。
不過,在他看來,曉芙對蕭慎並沒有男女感情,倒是蕭慎一廂情願。
那又如何呢……
他自己養大的小姑娘,他自己心裡最是清楚。
曉芙絕非是貪慕虛榮之人。
她是他引以為傲的存在。
但同時,沈顥也心痛。
曉芙不像以前那般依賴他了,就是因為兩人不是親兄妹麼?他不想一輩子只給她當兄長。
「顥兒。」
沈夫人由婢子攙扶著走了過來,還未入冬,她身上已穿上了厚實的狐裘披風,從長廊下走來,身形如弱柳扶風。
沈顥鼻頭一酸,錚錚男兒紅了眼眶。
心,很痛。
無以復加。
可他沒有回頭路了。
沒有了……
沈夫人見他臉上掛彩,忙是關切:「顥兒,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一張臉,說花就花了,快隨我過來,趕緊上藥。」
沈顥像木偶一樣跟在沈夫人身後。
他與沈夫人無冤無仇,可沈夫人是沈嚴最愛的女人。
沈嚴當年是麒麟衛,他持刀殺了那麼多陸家人……
到底誰對誰錯?
沈顥理不清,他也不想理,他這輩子註定了沒有自己的人生,他活著就是為了報仇的。
到了堂屋,沈夫人親自給沈顥擦藥。
沈顥不知一聲,沈夫人反而「嘶——」了幾聲,似是感受到了沈顥身上的痛。
擦好藥,沈夫人溫和一笑,她的五官精緻,但面色蒼白,像是即將羽化而去的仙子,是個半生悲苦的女子,可她把柔情給了夫君與義子。
她是那樣美好。
命數卻坎坷起伏。
沈顥的一隻手緊握,指甲掐入了肉中。
沈夫人:「我們顥兒如此容貌,外面多少姑娘家惦記著呢,義母等著給你娶妻,你這張臉可得好生護著。若是麒麟衛太苦,就讓你義父想法子,把你調出來。」
沈顥一動不動,只看著沈夫人笑。
欠義母的一切,兒子來生再還!
*
病來如山倒。
兩日後,沈夫人臥床不起,陸陸續續吐了一夜的血。
沈嚴從軍營趕回來,人都急瘋了。
他以為,有了藥王傳人調理身子,妻子的狀態已好轉不少。
沈嚴天生肅重,他是庶子出生,從小就飽受了被人欺辱的待遇,早已練就雷霆手段,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可沈夫人一病重,沈嚴就像是一隻無頭蒼蠅,神色慌張:「來人!把孫姑娘帶過來!」
沈顥也聞訊趕來,他雙腿發軟,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放棄了……放棄對義母下手。
復仇這條路布滿了荊棘,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自己也是滿身鮮血淋漓。
沈顥站在屋外,沒有進去,他一手扶著欄柱,清瘦如竹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沈顥閉上了眼。
耳中是無數人嘶啞的呼救哭喊聲,他腦子裡浮現漫天火海,他的七位姐姐,死的死,傷的傷,四姐姐倒在了他的腳下,沈嚴的大刀從四姐姐的身子穿了過去,一刀撕裂。
四姐姐最愛美,身上有一絲絲的疤痕,都會讓她痛不欲生。
所以,全家都習武,唯有四姐姐整日裡繡花習字。
四姐姐說過,她最喜歡文人風骨,日後是要嫁給狀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