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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一瞬間,眼眶子很淺還是個小屁孩的她,感到的只有一點——不管再怎麼親密,他們真的不是她的親人,他們有自己的孩子,他們才是彼此親人。
她也沒有家。
醍醐灌頂般,顏路清很難受,可誰都沒說,她當時死死憋住了,一直到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大哭了一通。
這在長大後的顏路清看來,心酸又幼稚,不過她倒也很理解當時自己的心情。
而現在,似乎和那時候的感覺很像。
顏路清這一整天過得都特別開心。
午休時和小麻花打遊戲,課也認真聽了,教物理的教授講了個有關物理的冷笑話她笑了半節課,記得牢牢的,車上還在想,回到家就要給顧詞講,看他是什麼反應。
直到剛才,看到沙發上沒人,想起他已經不在這棟別墅里。
那種心裡仿佛缺了什麼、空了一下的感覺,顏路清第一次體會到。
她又想。
如果顧詞昨天像是原劇情一樣,跟著他舅舅「逃」走了。
那麼之後的每一天,她在這裡都會是這樣的感受嗎?
……會,想他?
顏路清回憶昨天,在顧詞回應她半開玩笑的那句「恭喜你,自由了」,在他也笑著說,他不想要自由的時候。
當時確實震驚更多。
可在那之後,她應該是非常開心的。
顏路清前天被他帶出去看電影,覺得自己越來越頻繁地想到這個人,有點兒過於影響生活了。
但仍然沒有做出任何實際性的措施。
她晚上從瑪卡巴卡那裡得知,他不走確實會有懲罰,雖然目前未知這懲罰是什麼——
但她也沒有做什麼事。
比如最直接的,直接找個理由趕他走,她壓根沒往那方面想過。
顏路清小的時候讀到過一個故事。
故事上說,在愛情里,每個人的心都很脆弱,所以大家會在心的外面建立許多高牆守護著它。越是沒有安全感的人,牆建得就越高、越多。
那時候她還完全不懂愛情兩個字的含義,讀完故事後,因為這個形容十分新奇,便記住了這個比喻。
長大後她懂了,但她覺得自己和故事有類似,卻也不完全類似——故事裡說建牆,而她簡直不是在建牆,是在建房子。
她建了很多房子,把最中間的核心層層疊疊地圍了起來,像一座城池,不讓任何人進來,把所有的可能性拒之門外。
可她沒想到自己會在十八歲這年,經歷這樣一場奇遇。
遇到這樣一個人。
顏路清最初從書里看到他,就喜歡這個角色,一直到親眼見到他,發現了許多書里都不曾描寫過的小細節……
怎麼會有這種人呢。
似乎他活著的每一個瞬間,都是吸引人的存在。
她像是一座城池,但是顧詞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在門外。
他早就走了進去。
她當時沒有在意,大大咧咧地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公主詞只是紙片人啊,紙片人怎麼可能在這個範疇里呢?不會的。所以誰問她都拒絕,她否認,不光是否定別人,也是說給自己。
而現在,他已經就快要走到城市的核心了。
她一直以來建立的小房子,好像已經快要被攻陷個乾淨,某位公主已經在房子裡舒舒服服地住了好久,不僅裝修改造,大概還種種竹子養養熊貓,好不愜意。
……
顏路清垂下視線,不適應太過安靜的環境,
她想找到遙控器先把電視打開再繼續,眼神卻不經意間掃到了桌面上兩塊突兀的顏色。
那是兩張正方形米黃色便利貼。
顏路清對這個便利貼有印象——當時顧詞給她補課的時候,這種便利貼貼滿了她的做題本和課本上。
她定睛去看左邊那張,這張的旁邊就放著遙控器。
瘦勁清峻,微微潦草,畢竟補過那麼久的課,顏路清一眼就看出是顧詞的字體。
「你喜歡看的台:
綜藝34,周六八點;狗血劇52,每晚八點;小品13,全天播。
家主,不要一個一個台翻了,給遙控器省點兒電。」
而後是右邊那張——
「我不在的時候,禁酒。」
「……」
原來真的有人會這樣無微不至地觀察你。
原來這么小這麼薄的兩張紙,也能讓你嘗到終於有了家是什麼感覺。
所以,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顏路清看著這兩張小小的紙,來來回回、一眨不眨地看了好幾次,突然,一陣酸澀感猛地衝到了鼻腔,眼前模糊一片。
……什麼呀。
不是他自己說的,三十個小時而已。
嘴上說著時間少,幹嘛還做這些啊?
顏路清察覺到身邊有腳步聲,迅速抬手抹乾眼睛,好在眼淚還沒流出太多,也看不出什麼痕跡。
她回過頭看,是小黑。估計去後花園剛回來,身上沾了一片枯掉的葉子,在黑西裝上看起來十分顯眼。
和自己對視之後,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她身邊,語調興奮地問:「顏小姐,您看到顧詞的留言了嗎?貼在桌子上。」
「看到了。」顏路清說話還沒帶什麼鼻音,裝作不經意地反問,「他什麼時候寫的?」
小黑答:「下午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