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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合上。

  “女王陛下……”

  他半跪在她身側,琴音堪堪停住,餘音迴響。

  “我聽到外面的騷動了,他們……被攔在宮外嗎?”她說。

  是啊,她總是這樣仁慈的。

  他低著頭:“那些事與您無關,我只確保您的安全……”

  “我的安全本該無足輕重,”她端坐於前,嘆息道,“我是這樣認為的。”

  他試圖反駁:“王脈是我族的根本!您不要總是開這些玩笑,您……”

  但她卻說:“我沒有子嗣,我死去之後,王脈就能斷絕,這或許是一種幸福。”

  “您不該這麼想。”

  “艾里爾先生,你真的認為,活成一具屍體是十分值得驕傲的事嗎?不……”她的手伸去,“當我十歲時被母后獻祭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死了。”

  “……”

  ——她的手伸來,輕輕抬起他的下巴。

  就這樣,他以仰視的姿態與她四目相對,那雙碧藍色的眸子裡,清澈得什麼雜質都看不見。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她問。

  “沒有。”

  “你在為我感到悲哀嗎?”

  “不……我……”他試圖解釋,然後他發現,他的眉頭確實皺到了一處。

  “艾里爾先生,你真是一個本性如此善良的人,”她綻出一個笑容,“願你永保此心。”

  她或許是意有所指,或許,只是為他解惑。但無論是哪一種,他都得把自己從如此沉溺的感覺拔出:那個是他本應效忠的王,而他,永遠只是她的騎士。

  他重低下頭,因為不安而微微喘息。

  “您總是能看透一切,我在您面前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凡人,但我的心只對一件事恪守:守衛您,就是我的職責。”

  她應道:“是啊,我也至今還記得你我第一次相見時的情景,你正是如此宣誓的。我也相信,直到現在,你也未改初衷。”

  他重重道:“我會保護您,我以我的生命起誓並保證……”

  “噓,人的誓言是很重的,艾里爾先生,”她阻住他的話頭,轉向了另一個問題,“你相信這個國家會有所改變麼?”

  “我相信,會的。”

  “好的,”她說,“那我對你的堅持報以期待。”

  她自始至終都帶著溫和的態度,無論是面對他,還是背對他……還是背對所有人。

  亞曼德維爾·艾里爾離開了這間石屋,現在,又只剩下她一個了。

  她沒有再度彈起她的風琴,而是從一側的書櫃取出一本厚厚的典籍。

  這是他們的聖書,也是他們的詩,他們的歌,傳誦了千年,如今,不過是換了又一個人的口,要將這段歷史繼續傳誦下去。

  《藏海戒音》,第三章,第六段。

  “……人說:‘祈求神的寬恕,是我心口不一冒犯了神的威嚴……’”

  “……神說:‘我也接受你的歉意,接受你的心口不一,我對我的子民總是仁慈,既然你有所祈求,我便會予你所求——只是這侍奉還不夠,你需獻祭你自己,那一刻,我便能如你所願,降臨這個世間……’”

  “……於是他說,我的主即為真理,是世間一切事物的福音,是世間一切道理的根源……主說,我賜你恩典,給你指教,依靠的這道,卻也是不能忘記對真理的探尋的。”

  她驀地合上聖典,平白念誦道:“然而主說,人總會忘卻,因人的本性確止於此,千萬年無法改變。自私與貪婪,愚昧與狹隘,是刻於生命血肉的印記。”

  ……

  “啊……啊……”

  病榻上的孩子呼號,他渾身一股焦糊味。

  “這麼大面積的燒傷,”劉弦安給那渾身焦黑的病患診斷,“救不了了,只能眼睜睜看他等死。”

  他是第四個醫生,在他之前,還有三個居羅大夫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梁山惋惜道:“這孩子看著挺小的,太可憐了……”

  少年無力地哀嚎著,梁山聽不懂,也不忍看他,扭頭問胡大人他在說什麼,是不是想見自己的父母。

  但胡秉戎同樣轉開視線:“他說:‘請你們殺了我。’”

  反反覆覆,他都在說著這一句,所有人都聽得到,當然,也沒有人願意響應他的懇求。他們沉默不語,放任那個將死的人繼續痛苦——人的仁慈,往往也會是一種殘忍。

  倚在門邊,半天沒有作聲的葉青瑤,望了眼屋外那些尚未完全熄滅的點點火光,抽出了劍。

  ……

  “世事總如是:最終,神成為作惡者的遮羞布;最終,義人成為苟活者的墊腳石。文明死於文明——文明,一文不值。”

  唯有她一人的石室,她迎向虛空。

  “你的暢想,會再一次煙消雲散嗎?”

  作者有話要說:  boomsakal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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