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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騖清細看上面的名字。

  這上面的人,五天前還在灤河旁,借著月色分食乾糧,等著兵分三路攻打多倫。許多人前來支援,並非本地人……

  「就葬此處吧,國土即故土。」謝騖清說。

  謝騖清帶隊伍駐紮的地方,是攻城前藏身過的馬王廟。

  等著明日被送走的傷兵們,被安置在有屋檐的前殿。謝騖清問林驍討了一盞煤油燈,在殿後的門檻上坐著,把幾張戰圖對摺,搭在腿上,再從戰圖當中抽出一張未著一字的信紙。

  同盟軍被封鎖在察哈爾,和外界通一次電報不容易,更不安全。

  他從開戰以來,沒給過未未一個消息。

  趁著這次傷兵去北平,他想寫封像樣的信。

  煤油燈的火苗跳動著,讓他想到離開北平前夜。

  結婚多年,和她通信仍是個難事、難題。讓謝騖清寫一封起義電文,通電全國舊部,他不必深思,便有話語交待。而對未未……

  他轉著手裡的筆,輕打了幾個圈兒,最後筆尖落下。

  多倫大捷,歸期將近。

  ***

  何未在協和醫院探望過傷員後,拿到一封家書。

  她小心收妥,帶回船運公司的辦事處,沒來得及拆,門房間遞來一張名片,竟是位老友——從南京歸來的召應恪。

  「快請召先生進來。」

  何未將信放下,她有更要緊的事,須在看信前問個明白。

  召應恪帶著一個秘書進來。他讓秘書拿著棕色行李箱,等在外間會客廳,而他則單獨進了書房。何未把門關上,和他先後坐在離門遠些的書桌旁。

  「你可收到我的電報了?」何未輕聲問,「南京政府對察哈爾的封鎖要到何時?我這裡有不少子彈和藥品,還有食物想送過去,根本拿不到通行證。」

  問完,她又擔心地說:「他們之前打下三個縣,已是糧彈緊張,如今再強攻下多倫,得不到補給和支援,沒有辦法再打下去了。」

  「東三省那邊,都沒有封鎖的這麼嚴。他們是抗日同盟軍,要打日本人的,不支持就算了,還要封鎖糧食,不許社會團體接濟,這是要逼死抗日的隊伍嗎?」

  第73章 祈願九州同(3)

  多倫收復的消息,幾日內傳遍國際社會,震驚世界。

  無人能想像到一個臨時組建的抗日同盟軍,能在一個沒有重型武器,一門大炮都沒有的的情況下,面對飛機轟炸,奪回了察哈爾第二大城市。

  從北平歸來的人,帶了幾份報紙。

  字句沸騰,儘是國人對察哈爾戰況的祈盼。

  謝騖清將手中報紙對摺。

  馬王廟的灰色屋檐被雨水浸成了墨色,因多日沖刷,檐上戰火留下的灰塵早被沖洗乾淨。一滴滴的雨,從日光中滾落,掉在他的身前。

  「同盟軍被定性為叛軍,」林驍說,「還有大批的政客、說客進了察哈爾。」

  不言而喻,這是派來分化、瓦解同盟軍的人。

  「有幾個過去的國軍將領準備離開張家口總部,」林驍接著道,「目的不明。」

  同盟軍大部分來自熱河失守後留下來的軍隊,有西北軍不少的人。曾是有功勳有地位的將領,一心抗日,卻被定性為叛軍,又斷糧斷供給,灰心之下,便有了動搖的心思。

  「還有一份密電,」林驍索性將一切說完,「南京那邊下令,調晉綏軍到山西北部,中央軍和西北軍也調過來了,隨時做好了對我們開戰的準備。」

  謝騖清「嗯」了聲,說:「日本人也調兵過來了。」

  同盟軍即將面對的是腹背受敵。

  雨聲潺潺,如灤河綿延不絕。

  謝騖清緩慢地把報紙再次對摺,復又對摺,疊成了一個長條。他看著殿前的一個個水窪,沉思片刻,對林驍和兩個警衛員說:「多倫縣城,你們還沒認真走過,去逛逛。」

  他低聲解釋:「穿上軍裝,讓老百姓看到踏實。」

  言罷,他輕聲又道:「今晚,我們也要去張家口了。」

  面前親信散了。

  謝騖清凝著那幾個水窪子出神。

  他們並非駐守多倫的部隊,須回張家口大本營。而那裡的局面將會是什麼,連謝騖清都捉摸不透。又或者,他在多年起落中仍沒被磨滅期待,對身邊人抱有了一絲幻想。

  行軍途中,陰雨不休。

  部隊到張家口後,謝騖清意外收到一封急電。

  電文簡單,昔日各軍軍閥們立場搖擺,都在向張家口同盟軍的總部施壓,要求解散抗日同盟軍。同盟軍內幾位有名的將領,或明或暗都投誠了南京政府。

  謝騖清心緒難平,換下軍裝,著便裝,在陌生的張家口街道上閒走,林驍和一個警衛員不遠不近跟著。

  林驍熟知謝騖清的脾氣秉性,雖無法見到急電內容,猜想和戰況有關。另一個警衛員惴惴難安,擔心的卻是謝騖清的腿。

  接連的幾次大戰事,安排緊湊,都是急行軍,餓著肚子雨里跋涉。謝騖清過去的舊傷在骨頭,說沒影響是假的。

  而他每次一開戰又是身先士卒,戰場上拔槍都是先衝鋒的那個……

  此刻走在兩人面前的謝騖清,行得慢,且費力。

  「傷兵都去天津、北平了,將軍也該去看看醫生,」年輕的警衛員忍不住,輕聲對林驍說,「連長你不是說,將軍在天津找醫生重接了腿嗎?再找原先那個醫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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