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趙大人,」老太監不悅道,「坐下說吧。」

  隔著竹簾,她見不到那大人的面色,倒也輕鬆。

  對方表明來意,仍是為日本商人想入股鹽號的事,他在官場上混跡幾十年的本事在,舌燦如花,何未聽得心不在焉,見謝騖清捻起顆堅果,沒見過,想必也是南方帶來的。

  謝騖清「啪」地一聲,兩指捏開,何未馬上努努嘴,他一笑,遞過來。

  「這叫什麼?」她輕聲問。

  他偏過頭,輕聲答:「米椎。」

  「吃起來像栗子。」她細品著。

  謝騖清見她愛吃,又捏開一顆,擺在茶碗旁的白瓷碟上。

  何未微蹙眉,對他又努努嘴。

  他笑了,撿起來,繼續餵給她。

  樓下,相聲演員抖了個包袱,引起一陣鬨笑。

  那太監竟也在看相聲,跟著笑了。

  那位趙大人本就講得口乾舌燥,不見回音,裡邊聊著堅果,外頭跟著來的同仁在聽相聲。里里外外就他一個外人似的。那人不悅了,道:「二小姐這敷衍的本事,倒是讓我想到一位故人。那位貴人北上時,也是正得勢時,對我二人是敷衍怠慢。如今我們還在天津衛租界,而他,卻家門落敗,不知去往何處了。」

  何未見那人提謝騖清,收回視線,看向竹帘子外的人。

  「這人的機遇啊,說不準的,關鍵是要看準了大勢,」那位大人又說,「如今南京政府對日本人都要退讓三分,二小姐又何必強撐著面子。」

  謝騖清端起茶杯,喝了口桂花茶,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讓她稍安勿躁。

  幸好,那老太監身子不舒服,坐了沒多會兒,就催促著走了。

  晚些時候,扣青代替何未坐轎車回去。

  日落前,她跑去小院兒的廚房,將圍裙繫上,把做飯的人趕了出去。她這幾年帶著斯年,學會了不少適合小孩子吃的菜,廚藝大增。

  飯菜端到屋裡去,謝騖清接了筷子,看著蒸得熱騰騰的白飯:「不是木樨飯了?」

  「我剛才一高興……鹽放多了一勺。」何未也苦悶。

  他笑:「明天再說。」

  「嗯。」

  明日復明日,真是好。

  「今日在戲樓,要知道他們說那番話,我就不見了。」她坐到他身邊,給他添菜,細想想還是生氣。

  謝騖清一笑,也給她添了一筷子菜:「怎麼不見我女兒過來?」

  ……

  倒是自來熟。她瞥他。

  「這裡不是戲樓,就是賭坊,怎麼帶過來?」她反問。

  「是不妥當,」他想想,說,「明日我去見她。」

  何未見他對斯年如此上心,抿嘴一笑。

  晚飯後,她搬了個小凳子,在院子裡,剝著米椎,就著桂花茶,聽隔壁戲樓里不大清晰的一折折戲。和謝騖清隔著一面牆的感覺,說不出得好,踏實。

  她搖著檀香扇,扇著風,驅趕蚊子。她腳邊上忽然放下來一盤燒著的蚊香。

  林驍對她笑笑,輕聲說:「少將軍要拿來的。」

  她回頭一瞧,能透過支起來的窗戶縫,見到裡頭的人走來走去,想必謝騖清就是如此瞧見她的。

  小院子不止住著他,還有跟隨的屬下們,不如九叔家方便。

  浴室小的很,她洗完澡,要穿過院子才能去正房,於是規規矩矩地換上白日的衣裳,等到了門外,掀竹帘子的手,微停了下。大燈關了。

  何時關的?洗澡前還亮著的。

  她心慢慢地跳著,輕撩了珠帘子,低頭走入。

  腳下是灰色石磚鋪出來的,高低起伏,不大平整,她走著也是高低起伏的。

  帘子全拉上了,只有窗子為了通風,被撐起來。電風扇和一盆冰擺在了床頭前的矮桌子上,對著床帳在吹。床頭有個小檯燈,黑色的電線從牆邊拖過來,謝騖清見她進來,收起腿上雜七雜八堆著的書和手稿。

  何未走過去,解開頭髮,用手指縫做梳子,理順在肩旁,順便瞥了一眼剛合上的書,《步兵操典》。她笑了一下。

  謝騖清把書、紙和筆擱在椅子上。

  「想給你找個衣架,」他說的是擺在床頭搭女孩子衣服的,老式的搭衣服的架子,「這裡沒有。」她又笑了,輕聲說:「放椅子上不就好了。」

  她坐在床邊,解布紐扣,剛解開一個,看謝騖清竟然是軍褲和襯衫全在身上,臉一熱,不好意思解了:「你怎麼……不脫衣服?」

  問完,記起來:「還是喜歡穿衣服睡?」

  謝騖清笑:「想等你來。」

  ……

  何未瞅著他:「等我做什麼……」

  難道要我幫你脫衣服?沒問出來。

  何未見他一直瞅著自己,竟覺得那黃色的燈光格外烤灼人。

  謝騖清突然把燈欽滅了,開始解襯衫。

  「你等我上去。」她脫掉鞋,把掛著的一邊床帳放下。

  這裡床帳不似家裡和百花深處的,布料輕薄。一放下來,就被外頭風扇吹得全往她身上卷,何未用手撥開,剛要說,要不把床帳掛起來吧……

  謝騖清的手已經扶在她脖頸後,親到她的唇上。

  「不用管這個。」他低聲說著,手往床畔摸下去,像有電線插頭落地的動靜,風扇不轉了,床帳也像沒重量似地落了回去。

  何未被他親了會兒,替他將剩下襯衫扣子解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