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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過去入內城的必經之路,是多少學子想要博取功名的門。

  「胭脂帶了嗎?」他在她耳邊問。

  她一愣,偏頭見謝騖清,被他臉的影子籠著。

  怎麼受了傷還想這個。

  「帶是帶了,」她瞄司機和林副官,輕聲說,「車裡有人。」在他跟前總有著做學生時的青澀。

  在感情上,她初開竅,確實青澀害羞。

  謝騖清翹起二郎腿,也看向車窗外的正陽門,臉上的笑意未散。

  何未和謝騖清到時,樓下池座早滿了。

  她幼年時,戲樓還不准入女子。哥哥走後,新思潮打破了不入女客的傳統,在京城七大戲園裡,她頭一次來的就是這廣德樓,坐到哥哥常坐的包廂,想到了哥哥說的:世情本如戲,浮名草間露。

  哥哥陪二叔打下何家航運的根基,將這潑天的富貴留給了她。他縱是何家航運的大公子又如何,這京中早沒人記得了。正像他自己說的,聲名都是那草上晨露,轉瞬即逝。

  二樓的樓梯處。

  一張長方桌子旁坐滿了今夜維護樓內治安的兵,戲樓老闆正掏出一疊紅包,挨個發過去,說著,今日是臘月初八,過了臘八就是年了,是個好日子。那老闆一見何未便笑吟吟過來,禮了一禮,輕喚了聲二小姐。

  均姜遞給老闆一個紅包,道了句生意興隆。老闆道謝,以目詢問均姜這位貴客身份。

  「那位謝少將軍。」均姜輕聲道。

  他上回到京,逢出現就是焦點,是以早留了名聲在四九城。

  老闆即刻領悟,面上堆了笑,欲要開腔,樓梯上已下來幾位北來的將門公子,笑著招呼道:「騖清兄在奉天走得急,連聲招呼都沒有。這不,大家為你,都追到北京來了。」

  謝騖清微笑著,摘下手套,和其中一個象徵性地握了下手。

  下來的幾人看到穿著披風的何未,見狐狸鑲邊遮擋下的女孩子的鼻尖和嘴唇,還有尖尖的小下巴,都被驚艷了一把,想撩起那礙眼的狐狸毛,見一見女孩子的眉眼。不過也就是想想,謝騖清的人還是沒人敢不打招呼就結交的。

  「這位是?」握手的人笑著問。

  謝騖清笑而不語,手扶在她肩頭,低聲道:「此處人多,先去包廂。」

  何未被人引薦習慣了,難得體味到這種被「藏」的滋味,抿著唇一笑,微微點頭,帶均姜上了樓。她走到半途,順著樓梯往下望了他一眼,正見謝騖清也瞧著自己,似不看到她進包廂就放不下心似的。

  她心軟乎乎地,進了第一官。

  因今日都是身份要緊怕刺殺的客人,包廂已在觀戲那一側的木欄杆前懸了湘簾,不給樓下見這裡全貌。

  「好像是鄧公子來了。」均姜為她脫下披風,自簾邊縫隙瞧樓下。

  何未輕推開帘子邊沿,看下去。

  真是久未露面的鄧元初,他戴著副玳瑁邊框眼鏡,臉上胡茬被颳得乾淨,襯衫和西裝都是為見謝騖清新換上的。他面上帶著一貫的微笑,少了意氣風發,多了幾分京城公子隨波逐流的風流頹敗的氣息。這是在京中常見的,是前朝王公貴族和下台的軍閥公子失了權勢後,坐擁家財、不問前程,整日泡在翠暖珠香里養出來的氣息。

  謝騖清被圍攏著,一時難抽身。

  鄧元初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裡,百無聊賴地瞧著池子裡,抬頭掃一排廂房上,意外對上了何未的視線。他一笑,索性不再等,先上了樓。

  進了包廂,鄧元初先道歉說:「昨夜宿醉,你叫我時,還沒醒過來。」

  他身上根本沒酒氣,何未沒揭穿他。

  他說完,又帶著歉意說:「當初清哥把你託付給我,這一件小事我都沒做到,卻讓你用外交部的關係照應了我,這一樁事還沒來得及道過謝,今日一併說了吧。」

  帘子外,一雙軍靴出現,謝騖清對著林驍和跟隨而來兩個軍官說:「無論誰來,都說我在見要客。」

  鄧元初聽到謝騖清的聲音,回身,望向珠簾後的謝騖清。

  他挑簾進來,看到鄧元初,微微嘆了口氣。

  鄧元初眼微微紅著,雖著西裝,卻還是雙腿併攏,敬了個軍禮:「謝教員。」

  謝騖清頷首,將披著的大衣脫下,丟在看戲的高背椅上。他一言不發地將軍裝解開,裹在身上幾個小時,腰腹上的傷不透氣,使人不舒服。

  他下午喝了酒混茶,眼下是茅台燒的香和桂花香在一處,將包廂里經年累月積攢的煙土香氣壓了下去。他眼裡像蘊著散不去的酒氣,面格外白,唇角微抿著,有著往昔在保定做教員時的嚴肅和冷靜:「原想挑個日子單獨見你。未未太擔心,等不了。」

  謝騖清站到鄧元初面前,注視著他:「是不是在北京遇到什麼麻煩了?」

  第31章 雪夜照京華(3)

  鄧元初眼更紅了。

  接下來就是他們師生的事了。

  她尋了個由頭,從包廂處出來,讓他們單獨談。

  候在二樓樓梯口的老闆見何未出來,笑著寒暄:「二小姐近來不大見到人,是不是常去廣和樓,忘了我們了?」她笑:「去年年底去了天津,在九叔那裡住了許久。」

  「九爺可還好啊?」老闆一聽九先生何知卿,面上笑意更濃。

  「挺好的,」她回答,「遛鳥玩貓,還有嬸嬸陪著,比在京城自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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