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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北統一終見了曙光。

  謝騖清的公寓聚集了此番要北上的第一批人。

  等在客廳的人大多和他相熟,只有一個是最近投誠的,還有個頭次來廣州的將軍,那男人四十來歲,被戰場洗禮得像五六十歲的人,滿面風霜,頭髮花白。

  他一見謝騖清便立刻起身:「謝少將軍。」眾人不明所以,實在不知這二人有何交集。

  那人對大家解釋:「去年要沒有謝將軍,我就死在石林里了,」那人聲色沉穩,但目光炙熱,「謝將軍本可以不管我。但他聽說有友軍困在那裡,帶著手|槍營趁夜過來突襲,將我們這一小支隊伍救了出去。」

  謝騖清露出笑意:「先坐。」

  眾將落座,開始熱烈地討論這一次北京之行。

  林驍立在一旁,看著謝騖清的側臉,沉浸在去年的回憶里。那個月謝騖清一個人帶著手|槍營和傷兵被衝散了,等他帶著一百來個殘兵到了地圖可查的一個鎮子,已入了冬。主力部隊終於等到他,林驍和十幾個親信將領全都紅了眼,林驍直接就低頭掉了淚。

  當時謝騖清抹掉林驍臉上的淚,說了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獨身是為了我。」

  眾將領都被他這話氣得笑了。

  ……

  此公寓內的不管籍貫在何處,信仰是否一樣,都是一心反軍閥的愛國將領。槍炮鮮血里走出來的男人們終見統一曙光,難得輕鬆,不約而同拿平日最嚴肅的謝騖清開玩笑,取笑他上一回入京在情海里躍浪翻波惹了不少情債,這一回再去怕不輕鬆了。

  謝騖清任他們說,好煙好酒招待了一晚。

  等送走客人,謝騖清回了臥房。

  林驍端著茶水進去,見謝騖清在幽暗的燈光里,坐於臨窗的胡桃色木椅里。他面前是敞開的棕色軟皮箱,里處疊放著日常穿的衣物……軍人的衣服簡單,襯衫疊著襯衫,軍褲摞著軍褲。

  謝騖清右臂搭在沙發扶手上,手指虛攏著,自然垂在身前,輕握著一個女孩子用的白瓷粉盒,盒面上印著紅紅綠綠的花與葉,似乎當中還有字。

  這是謝騖清脫離主力部隊,消失數月後帶回來的。

  他見林驍盯著自己,想是心中高興卻無人可說,難得吐露了心事:「不說來歷的話,怕送不出手。」

  未未送來一艘新式蒸汽輪船,自己帶去一個過時的粉盒,不像話。

  說了……又怕她難過。

  第20章 白日見烽火(1)

  她預感謝騖清真要回來了。

  這感覺沒來由地愈發強烈,以至於她將過年前去外省的行程都推了。

  等到十一月底,客輪運營部的經理詢問,今年暖冬,是否要將最後一班航班挪到十二月中。何未問了幾大航運的負責人,大家統一時間,一同推遲到了十二月。

  按規矩,最後一班離港的客輪她都要去天津送,這個沒法變動。

  她儘量壓縮時間,下午到了利順德。

  何未帶均姜坐電梯從餐廳離開回房間,因客人多,等了來回兩趟。均姜在一旁說到天津,提起上回蓮房買回去的帽子過於時髦,至今都沒找到機會戴。

  她笑著說:「如果鐘形帽的話,須短髮才……」

  一行人推開玻璃門。

  她迎著一樓大堂的燈光,看見謝騖清和幾個高級將領一同走進來,身上仍然是藍色呢子大衣。酒店兩旁的牆紙壁畫像沒有盡頭……在他兩旁不斷退後。比記憶里的更修晳清俊,嘴唇的顏色淺極了,該是天太冷的緣故。

  謝騖清正摘下手套,想要和身邊人說話,慢慢停住了動作。

  ……

  她像窒住了,努力讓自己瞧清他的五官,他的面容。怕看錯了,怕根本不是他。

  謝騖清緩慢地把手套對摺,交給身旁的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年輕副官,目光一直在她這裡。

  風塵僕僕的將軍們剛下客輪,正在吩咐副官們清點行李,安排跟來的士兵們的住行和巡崗。

  被謝騖清救過的中年將軍環顧這聲名赫赫的利順德:「聽說前清皇帝被趕出紫禁城以後,就住在這兒?」一旁飯店經理恭敬答:「不在這裡。不過常來泰晤士廳跳舞,到西餐廳吃飯。」

  謝騖清和眾將軍一起走向電梯。

  何未的手還在發麻,從瞧見他起,手上的血脈就像無法流動了,麻得厲害。腿也是,站得不實了,這回不是踩著薄冰,根本就是站在水面上,人輕得沒有重量。

  「老謝定房間了嗎?」另一個將軍問他,「先去餐廳吃點兒什麼?」

  謝騖清沒有回答身邊的人,軍靴在軟綿的地毯上站定。

  「何二小姐,」他輕聲說,「久違了。」

  她輕輕地笑,點頭說:「謝將軍,別來無恙。」

  兩人對視著。

  其中的暗流湍急,沖得她昏沉沉的,也讓眾將軍瞧出了端倪。

  謝騖清除了治軍嚴謹和軍功累累,最讓人喜好談論的就是風流。他們來自南方,並沒見過何未,一時聯想不到何家航運頭上,只顧著瞧謝騖清和佳人之間的眼神勾連,不用深想也知這位「何二小姐」同他有某種不可說的前緣。

  「二小姐來天津,是為送出港客輪?」他問了重逢後的第二句話。

  她輕「嗯」了聲。

  「這次住在哪一間房?」

  「上一回……」住的那間。她停住,怕過於曖昧,沒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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