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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唇緩慢地移回來,極其溫柔地在她唇上停留了許久,知她是初吻後,想讓她記得這種感覺更久一些。何未其實腦子已經空了,什麼都想不明白,直到感覺謝騖清微微張開唇,慢慢咬住自己的唇,已經無法抗拒接下來的所有令人臉熱的親吻。

  唇上的潮濕,讓她本能地緊閉上眼。

  謝騖清不再若即若離地親她的唇,手指滑到她的頭髮里,將她的頭抬高了。他偏過頭,將一切愈加深入。何未輕重難控地呼吸著,任由他的舌尖進來。

  ……

  他的手指仿佛帶著火,越來越燙,被她的長髮里纏繞上指甲。謝騖清能感知到她的幾根頭髮從他的指甲縫一側勒了進去。他完全張開唇,教她如何吮吻自己。

  羅漢榻常年在煙霧繚繞熏燒下,每寸木頭都透著那股香甜頹敗的令人厭棄的煙土味。黑暗的房間更像是一個蜘蛛絲纏繞出的盤絲洞……

  謝騖清的唇再次回到她耳邊,為這初次的親吻做最後的溫存:「起來了。」

  他說給自己聽的。

  說完,先撐著手肘,讓自己離開她。

  他見何未睜開眼,朦朦朧朧地的瞧著自己出神,笑著,摸了摸她額前的劉海,啞聲問:「還覺得虧嗎?」

  她一怔,臉更紅了,往旁邊一躺,憋了半天才嘴硬著說:「還行吧,又沒比較。」

  謝騖清這回被惹得笑了聲,輕嘆口氣,離開羅漢榻。

  他將燈重新點燃,擺到古董架上。

  何未仍覺得嘴唇是麻的。她咬著下唇出神,一見謝騖清轉身,立刻鬆開咬住的唇,但齒痕印還在那兒……

  謝騖清見她唇上的齒痕,仔細瞧了瞧,推斷是她自己咬出來的。

  他方才是意外的,畢竟有召應恪在前……謝騖清並不大在意何未和召應恪之前的事,但沒想到兩人能如此單純。自謝騖清和何未有了一段情的事傳出來,總有人要提醒他一兩句。

  其中還有一位長輩隱晦地講說,何二小姐和召家大公子的事之所以鬧得如此難看,是因召應恪決定要娶何家另一位小姐後,自覺愧對何未,去何二府請罪。結果何未提出的原諒條件就是,讓召應恪在何二府的院子住三日。召應恪竟就答應了,男未婚女未嫁的在一個院子住了三日。這位妹妹好算計,以召應恪的一個愧疚心,換了親姐姐在家連哭許多天。

  「這是一個極為『不同』……的女孩子。」那位長輩如此評價。

  是不同。他想。

  以他對何未的了解,何未約莫不是真要做什麼,不過想在放手前留下一個心結,不讓何家人舒服。這確實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至於到底兩人曾經到哪種程度,他確實沒把握。

  他將矮桌挪回來,讓她能有倚靠的地方。

  何未指湯盅,讓他喝。謝騖清笑笑,他當初中兩槍,其中一槍過腹打穿了胃,近兩年都不大能吃硬的東西。過來北京後,因不想被人瞧出異樣,應酬就喝酒,讓人忽略他飲食當中的不正常。有一回回去小院兒喝粥,林驍副官無奈問他,是喝酒傷,還是吃硬物傷,他又不是醫生,自然答不了什么正經話,只笑著說:半斤八兩,且湊合且過。

  臨近一回吃硬食是那塊桃花糕。後來去餑餑鋪點的,都是嘗了一點滋味就算了解了她的口味。眼下這碗臘八粥里的穀物不少,勝在是粥,應該問題不大。

  「下午你見過的那位老先生和我說,你胃受過傷?」她忽然問。

  謝騖清意外那老醫生的醫術。他沒否認,打開湯盅。

  「老中醫厲害吧?」她笑,「什麼都能診出來。」

  何未雖在玩笑,但不是不緊張的。

  去年有位遇刺的高級將領就因為子彈穿了胃,因經年累月的胃病底子差,沒養好就此死了。那位將領就是辛亥革命出來的,後來被葬到黃花崗烈士陵園裡。

  這是一個「人命賤如狗,司令遍地走」的年代。從地圖上沒標記的某一個小縣城小村落到各省省會,再到北上廣津,管你是老弱婦孺,女妓煙客,還是收回過國土、功勳卓絕的將領,亦或是大學教授,死在隨時隨地伸出的一桿槍下,太容易了……

  「這粥煨了一整日,早成粥糊糊了。」她拿起兩把勺子裡的一把,小心舀起嘗了口。

  其實是想試溫度,可吃到嘴裡,才醒悟兩人在共食一碗粥。她臉紅紅地又說:「我嘗過了,算討過福氣了,你都吃完吧。」

  何未從沒見他正經吃東西。

  她盯著謝騖清看,看握著白瓷勺的手,又看他的眼睫毛,竟然男人也能有這麼長的睫毛……耳垂的話太薄了,這個不好,福薄。

  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耳垂,還好,自己的福氣可以勻給他。

  謝騖清被看得想笑,沒抬眼打擾她。任由她看。

  何未撐著下巴,忽發奇想,想摸摸他頭髮的軟硬,沒敢伸手,在心裡想想就算了。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而這個佳人,至少在今夜是她的。

  門外有人說了句,下雪了。

  謝騖清見她眼裡有歡喜,猜她喜歡雪。佛家有歡喜一詞,說的是人在順情之境感受到的那種最真實的喜悅。順情之境,多難得。

  他想讓她一輩子在順情之境裡,一生歡喜。

  第17章 煙火落人間(4)

  過年前的某個清晨,正明齋第一位客人又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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