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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白謹行對視,見他不像開玩笑。

  白謹行耳語:「稍後說。」

  那邊趙予誠突然笑起來,摘下眼鏡,感慨萬分:「何二小姐,對謝山海的過去好奇過嗎?」

  說到她心事了。

  何未不扭捏,輕點頭說:「好奇,就是沒人給我講。」

  趙予誠隨即講起了兩人的初遇:「那夜,我駐紮在河溝旁邊,大半夜的,這小子竟摸到我背後去了。」那天謝騖清有備而去,把這位草根長官驚得不輕,冷汗冒了一身。他拿出撕掉名字的學員證,說自己懂帶兵,想投身革命。

  「我手裡的正規軍官太少了,一整個主力部隊都沒幾個,見一個軍官學校出來的,激動得眼睛都紅了。可不敢信、不敢用,先給了一個班把他扔最前線去了,」謝騖清倒不計較被懷疑,衝鋒陷陣不畏生死,終在半個月後,成為了趙予誠的心腹,「我問他,小兄弟你到底叫什麼,要死了我給你家裡去信。他說,真名不能說,怕連累家人。還說,家裡沒什麼人了,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再不能死人了。死了當失蹤最好,給他們留個念想。」

  何未聽到此處,看謝騖清。

  他說得對,謝家一門,就只剩下他一個年紀正當好的男人了。而十幾歲的他,選擇的是更大的家和四萬萬家人。

  「他說,我來這裡,是為山,為海,為收回華夏每一寸土地。」

  ……

  自那日起,謝家少了一個謝騖清,世間有了謝山海。

  她無法受控,再看向謝騖清。曾想過他的表字許多次,未料是此意。

  趙予誠喝了半口酒,好似仍在回憶昨日昨夜的事,新鮮得很,但他說的內容對當下的人來說早過時了。舞池裡,一步步踩踏、旋轉的年輕人們正舞到酣暢處,這才是時髦的東西。

  十年足夠成就一代人,也足夠忘記一代人。

  年輕女孩子的腳穿著時興的皮鞋裡,不見三寸金蓮,剪短髮的男孩子也不會再被笑話成假洋鬼子。現在可以臉兒相偎,腿兒相依的舞伴們,過去想見個正臉都要先找媒婆……說起十年前,說到為爭取眼前這一切而灑熱血的前人們,都太遙遠了。

  其實他不算老,並不該被歸在「前人」里。她悄悄糾正自己。

  謝騖清為趙予誠滿了一杯酒。

  「要覺得無聊,」坐於她身旁的白謹行和她輕聲說,「我陪你跳支舞。」

  白謹行離開座椅,對何未遞出右手。

  她曉得這邊想談正事,跟白謹行下了舞池,但暗示白謹行在邊上跳。她輕聲說:「我不擅長這個。」

  白謹行笑著回答:「一樣。」

  沒了婚約束縛,兩人相處輕鬆不少。

  她輕聲道:「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像我哥哥。」

  白謹行答:「見你為人,便知你兄長的人品。能得如此讚譽,榮幸之至。」

  她笑,好奇問:「為什麼你當初答應結婚?我有我的緣由,你的緣由呢?」

  「我活到今天,都沒聽過父親的話,」白謹行笑說,「想在這件事上從一次父命。」

  說完,白謹行又感嘆:「看來,老天註定我不是個孝順兒子。」

  「你說他有求於我?」她問到正經處。

  「他想懇請你記住這個人,這張臉,」白謹行指的是趙予誠,「若有一日,他想救此人。懇請何二小姐在不危及自己和家人的情形下,伸出援手。」

  她心裡一緊,看向那個一手擱在桌上,在和謝騖清笑著喝酒的趙予誠。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早決定捐軀了,對生死看得很淡,」白謹行說,「清哥只是……不忍心,他的不忍心太少了,此人便是其一。」

  何未輕點頭,她明白。

  旁人看到的只是白謹行和她親近低語,她微微頷首。

  包括坐在桌旁,恰好看到這一幕的趙予誠,他問謝騖清:「我來時,聽說昨日法租界被人封了,白謹行從法公使那裡討了一張通行證?」

  謝騖清「嗯」了聲,說:「是,為了那個女孩子。」他目光指何未。

  趙予誠笑說:「難怪昨日在北京見了謹行,今天又在天津見到。」

  謝騖清笑笑:「謹行昨夜凌晨到的。」

  他讓人用白謹行的名義辦的通行證。通行證是稀缺東西,關注的人多。至於凌晨天津法租界北口外的是誰,不值得關心。

  那張紙一送出法領事館,消息就傳遍了京津。在當下時局,一個不甚出名的西北男人竟有通天的本事拿到天津法租界的通行證,此人不可小覷,值得拉攏深交。

  一夜揚名,算是謝騖清送這位老同學的一個留學的護身符。

  趙予誠更關心的則是下一句:「法租界為什麼封,有消息麼?」

  謝騖清答:「借了丟東西的理由封的,在抓人。」

  趙予誠還想問。

  謝騖清端起酒瓶,為他倒酒:「我如今是誰,你清楚得很。滇軍和桂軍都已站在了孫先生那邊,我父親也是。我們勢必要和軍閥政府有一戰。你不該再問,日後更不能單獨見我。」

  趙予誠沉默看他。

  如今的割據局面,趙予誠也是痛心疾首,這和當年拼死的初衷已相去甚遠。那些慷慨赴死、推翻帝制的人,難道都為了成全一個個大軍閥的土皇帝夢?這是對死去同袍的侮辱。

  趙予誠欲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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