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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知道前方疑雲密布,可能隨時會踏入戚同甫設下的陷阱,但少年一旦有了陪伴和沿途的風景,赴難也像是去往郊外的一場踏青。

  馬蹄篤篤,總算在天黑前趕到了莜縣。

  莜縣同沛縣,或是之前戚景思他們住著的晟京近郊的郊縣不同,這裡是實打實的鄉下,莊稼人都靠著身後那一畝三分地過活,春種便是新年伊始頭等要緊的大事。

  往後這一整年是喝粥還是吃飯,全看眼下。

  現在剛過春分,天氣回暖,一直到芒種之前,本該是莊稼人一年最忙碌的日子,可戚景思一行人馬跨進莜縣的地界也不過酉時,卻已是家家關門閉戶。

  並不寬闊的街道因為空曠而顯得蕭索,明媚的春風好像不曾來過這裡,干風捲起落葉,莜縣仿佛還活在上一個蕭索的寒冬。

  看著前方引路的戚景思勒停了馬匹,駕車的車夫也跟著停了下來。

  「哥……」車停後言毅小心翼翼地掀開車簾,沒看見眼前有什麼教人尷尬的畫面才結結巴巴地問道:「咱、咱們……停下做什麼?」

  言斐沒有馬上回話,而是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戚景思。

  「來前兒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怎可能那麼簡單?」戚景思瞭然地笑笑,「擺在明面兒上不是更好,省得教我們費工夫猜了。」

  言斐看著戚景思,兩人同時默契地點了點頭。

  「言毅。」他回頭吩咐道:「讓陳四趕著馬車回家罷,跟爹娘帶個話兒,說我一切都好。」

  「哥。」言毅不明所以地抱著包袱跳下馬車,「這麼急嗎?大半夜的趕路多危險,讓陳四住一晚罷?」

  「遲則生變。」言斐低聲道:「誰知道明兒會不會出什麼么蛾子,別到時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看著馬車平安使出莜縣的地界,戚景思翻身下馬,把言斐也抱了下來。

  「小言大人。」他苦中作樂道:「咱現在去哪兒啊?」

  「家家戶戶都關門,但總不能連縣衙都「關張」罷?」言斐牽著戚景思的手,抬眼將人望著,「不是說我這是肥差嗎?先去瞧瞧縣老爺準備怎麼巴結我。」

  他嘴上跟戚景思打著趣,其實是不想嚇著一旁膽小的言毅,卻不曾想一語成讖——

  縣衙還真「關張」了。

  跟晟京城裡的京兆尹府和大理寺之類的大衙門不同,一般的縣衙都是前院辦公,後院住人;言斐在沛縣公幹的時候,曾經在沛縣的府衙里呆過。

  所以即便眼下縣衙到了放衙的時辰,縣老爺也該在後院住著,整個縣衙黑燈瞎火算怎麼回事?

  何況朝廷派京官下來視察春種,大小也算個欽差,每個人何時到任都是白紙寫字寫成文書下發各地衙門的,正常說巴結都來不及。

  言斐之前沿著沛水一路視察下來,酒席吃請可是沒少見,怎麼也沒想到今天還有人敢給欽差大老爺吃了閉門羹。

  「莜縣共有人家九百一十三戶,約莫三千來人,除開些被徵兵的男丁和外出討生活的,總也該有兩千來人還留在這裡。」

  既然要來公幹,言斐自然早早做足了功課,他繼續慢條斯理地跟戚景思分析道:「我從接到朝廷調令到現在也就半個來月,戚同甫有什麼本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讓這兩千來人,連同朝廷品階在身的縣丞一道消失無蹤。」

  「他不敢。」戚景思斬釘截鐵道:「能被朝廷募兵或是自己外出謀生的,都是青壯年,這兩千來人若是憑空消失,每一個都是他們的家人;等這些人回家發現了,不可能不鬧事。」

  這不是去年區區百人的亂民暴/動,也沒有汀縣那場洪水能把罪證衝散。

  「而且,把你扔到一個空蕩蕩的村子裡,大不了是白跑一趟,再回去如實報上去便是了。」他繼續分析道:「戚同甫為何要大費周章,與你玩一通孩子似的惡作劇?」

  「所以——」他低頭看向言斐。

  兩人四目相交,同聲同語:「這村里一定還有人。」

  言罷,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戚景思轉身拉著言斐,往方才來前路過的村舍集中的地方走。

  「言毅。」言斐回頭叮囑道:「跟緊些。」

  村里不但家家關門閉戶,現在天黑盡了,連盞燈火都沒有,戚景思一路敲著院門過來,也無一人應答。

  他們在村子裡折騰了許久,才終於在一個角落裡獨戶的院子裡瞧見點亮光。

  幾人走上前去,看見院門口掛著各式各樣的白幡紙錢,與其說這家裡有喪事,倒更像是個白事鋪子。

  戚景思敲門前,警惕地將言斐拉到了身後。

  還是跟之前一樣,叩門聲散進這個闃夜裡,猶如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只是這次屋裡微弱的光線一直沒熄,於是門外的人也就一直沒放棄。

  總有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敲門聲里才終於參和進一個蒼老乾癟的男聲,不耐道:「誰!」

  迅速與言斐對視一眼後,戚景思見言斐跟自己點了點頭後,才讓開了身前的位子。

  戚景思的聲音太冷,尋常情況也不免教人聽了害怕,直到現在言毅跟他說話都還不敢抬頭;所以兩人眼神交流後,上前答話的還是言斐。

  「店家,我想扎兩個紙人,勞煩您開開門兒成嗎?」

  「誰家裡啊?」伴著剛才的男聲,院門終於拉開一條細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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