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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虧得這時旁邊圍觀的漢子有人上來幫腔。

  「是啊,小言大人,這些天您每日連兩個時辰都睡不到,忙完堤上的事兒還得忙堤下的救濟糧,再年輕的身子也不是鐵打的啊。」

  「就是就是。」馬上又有人附和道:「我們都是這沛水邊兒長大的,多少都通水性,您這都一天一宿沒闔眼了,又不會水,要真一頭栽水裡了沒人瞧見……」

  「這麼大的水,可是了不得啊!」

  戚景思聽著身邊的漢子七嘴八舌的勸著,雙拳的骨節攥出「咔嚓」的聲響。

  「眼下我們還能有口清粥當救濟糧,可是小言大人,您若真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只怕這口清粥都要喝不上的……」

  「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嘛……眼下這雨正大……」

  言斐回頭正想要再解釋點什麼,卻突然感到身子一輕,接著便是雙腳離地,眼前景物忽地一個倒轉。

  戚景思已經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掐腰將人扛到肩上,淌著泥水就往岸邊去了。

  *****

  他扛著人沉默地走到岸邊才出聲:「你最好自己說去哪兒,不然我就給你抗回沛縣,讓小叔叔看看你這是什麼模樣!」

  「我……」

  眼下天已經黑盡了,言斐也瞧不清太遠的東西,只能模模糊糊瞧見方才擠在水塘邊的人都散開各自忙活去了。

  他一張小臉糊滿了河裡的淤泥,已經瞧不出紅暈來了,只覺得自己臉上發燙,瞧見戚景思回頭瞪了自己一眼,才不好意思地伸了伸手,「那邊兒……」

  三元及第的新科狀元郎,條件再怎麼艱難,戚景思也以為至少有個破屋子能讓言斐歇歇,哪知道順著言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隱約瞧見一個破棚子。

  很快他已經跟言斐坐在那個破布和爛蓆子勉強搭成的棚子裡。

  掛在一旁木桿上的油燈發出點微弱的光,誰都沒有言語,只有地上接著漏進來雨水的破爛銅盆里「滴滴答答」地響。

  言斐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但他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傻子;他知道戚景思的脾氣有多大,就有擔心他。

  於是他悄悄打眼偷瞄著戚景思方才去取來就一直抱在手裡的東西。

  那東西顯然很寶貴,戚景思至取來就一直緊緊地攥著,言斐能認出外面包著的是對方的外袍。

  「這……」他試探著開口,「是小叔叔讓你送來的嗎?」

  「你就知道小叔叔心疼你。」戚景思沒好氣地瞪了言斐一眼,「那你倒是讓小叔叔瞧瞧你把自己折騰成了什麼鬼樣子!」

  「我知道,你也心疼我的。」

  戚景思那點子話裡有話自然逃不出狀元郎玲瓏剔透的心思。

  言斐知道戚景思是個口硬心軟的性子,只要對方還肯搭理自己,這氣也就算是過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戚景思身邊,溫柔地掰開戚景思的手,拿出了那個對方寶貝似的捂在懷裡的盒子。

  打開裹在外面的衣裳,他掀開盒蓋,看見裡面還隱約冒著熱氣的魚湯,聞到了熟悉的香味。

  他眼前瞬間氤氳一片,走到戚景思身邊緩緩蹲下,他扒著戚景思的膝頭仰臉將人望著,「是景思哥哥的手藝嗎?」

  「你……」戚景思被這奇怪的稱呼嚇得喉間一梗,連生氣的事都忘了。

  「是小叔叔說你是我哥哥啊。」言斐溫柔地將臉趴在戚景思膝頭,「做哥哥的,怎麼能總跟弟弟計較。」

  「你……起來!」戚景思喉頭不自然地滾了滾,故意嫌棄道:「髒死了……」

  言斐笑著起身,拿起戚景思的外袍搭在棚里架著的竹竿上,正準備出去打盆水來洗個臉,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婦人掀開了破棚的帘子。

  「喲——大人真回來了?我聽小五他們說著還不信呢。」那婦人顯然跟言斐已經相當熟識了,瞧見人了也不拘謹,直接打簾走了進來,「得虧我過來瞧了一眼,看見有光就進來了。」

  「大人跟外面折騰一天沒吃呢罷?」她說著掏出懷裡藏著的一個土瓷碗,神神秘秘地往言斐跟前塞,「這可是我頭前兒特意給你留的,趕緊墊墊,我給你倒杯水去,好就著吃——」

  「誒——張嬸兒——」言斐看那婦人說著就要轉身,連忙將人喚住,「不用麻煩了。」

  張嬸兒聞言回頭打量一圈,這才發現了棚子裡的戚景思和小桌上的食盒子。

  「喲,大人這是有客人啊?」她大大咧咧地笑著,「還給送吃的了?那敢情好!那老婆子先走了。」

  她說著又湊近言斐小聲言語道:「這東西可不是天天兒有的,大人今天若不吃,也得收好。」

  「張嬸兒,等等——」

  言斐說著走到小桌邊,把土瓷碗裡的兩個糙糧窩頭拿出來擱在桌子上,倒出小半碗魚湯後重新將食盒蓋子封好,遞給了張嬸兒。

  「頭前河堤倒了砸傷的那幾個孩子都沒睡呢罷?拿回去給他們補補,傷也好得快些。」

  送張嬸兒離開後,言斐重新回到破棚里,看見戚景思臉色鐵青,盯著桌上兩個涼透了的糙面窩頭。

  「你……」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不會怪我罷?」

  「晟京城頂金貴的狀元郎,不辭千里跑到這汀縣來——」戚景思還是盯著那倆窩頭,完全不看言斐,「我當是有什麼鳳肝龍髓讓你這麼樂不思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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