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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煜言罷又在掩唇輕咳兩聲,戚景思一張臉漲得通紅,狠狠嘆了口氣,轉身進了裡屋——

  算是默許了。

  他回屋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枕著自己的小臂氣鼓氣漲地喘著粗氣,怔怔地望著頭頂的紗帳,直到小臂都被壓得有些酸麻了,才終於瞧見門縫邊的那點搖曳的光亮徹底熄了。

  這是林煜回屋歇著了。

  他瞬間心如鼓擂。

  每一呼一吸好像都卡著心跳的鼓點,像是那場永遠停不下來的雨,吧嗒,吧嗒——

  豫麟書院的春雨,還有書院後巷那場急雨,甚至是沛縣府衙門口的雨里夾著冰碴子,在這一刻好像全都混在了一起,吧嗒,吧嗒——

  拼命往他身上砸。

  這個夜太靜了,他能聽到雨滴的聲響。

  雨里夾雜著那曲帶著山洞特有回聲的民謠。

  也不知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他只覺得每一個呼吸都仿佛一輩子那麼長;可那扇被他死死地盯住的該死房門,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言斐好像又從這個家消失了。

  戚景思深吸兩口氣後起身,緩緩拉開房門——

  門外,言斐抱著一床棉被,靜靜的站在門邊,他垂著頭,一動不動,安靜得仿佛連呼吸都靜止了。

  屋內所有的光線都熄滅了,只有戚景思身後一盞小小的燭火,伴著清亮的月光,落在言斐精緻的臉上。

  言斐那麼安靜,連纖長的羽睫上都掛滿溫柔,沉默得像是一尊羊脂玉的雕像。

  戚景思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好像連言斐也能聽到。

  他緩緩掀起眼帘,望著戚景思的眼神脆弱又倔強。

  戚景思長長吐出一口氣,確認了他眼前的人,還是他最熟悉的言斐,不管在什麼樣的景況下永遠溫柔,卻絕不低頭。

  他接過言斐手裡的那床棉被,側身讓出門口進房的空間。

  言斐進門也只是默默站在房中,從始至終沒有發出過半點聲響,之前能說會道的狀元郎完全變成了啞巴。

  「愣著幹嘛?」戚景思一邊將言斐帶進來的棉絮鋪在地上,一面不情願道:「朱夫子又不在,你是進來罰站的嗎?」

  言斐聞言還是沒有出聲,只輕步走到戚景思身旁。

  「你睡罷。」他躬身拉住戚景思的手,「我來。」

  手背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戚景思不知道言斐方才在門外站了多久。

  他指尖一顫,甩開言斐的手,「去床上。」

  過了很久,言斐還是躬身站在他身側,一切仿佛靜止,他小聲加了句,「地上涼。」

  言斐非但沒走,聞言還輕輕蹲在了戚景思身旁,他左手再一次覆上戚景思的手背,明明那麼溫柔,卻又好像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就像他的聲音一樣——

  他真摯地望著戚景思,「地上涼。」

  戚景思好像瞬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就這樣被言斐的手帶著,走到床邊坐下。

  他愣在床邊,言斐卻轉身將地上的褥子重新抱了起來。

  言斐輕輕推著戚景思的肩膀讓人躺下,又溫柔地為人蓋上被褥,這才跨進木床的里側躺下。

  戚景思看著床榻間留著一人寬的位置,就好像他們那日撐傘走在雨里,他聽見言斐柔聲道——

  「景思,新年如意,良寐好夢。」

  戚景思沒法好夢,也不能良寐,他整夜都睜著眼,直到看著窗外隱隱泛起魚肚白。

  他整夜用餘光打量著言斐的方向,不知道言斐能不能良寐,會不會好夢,只知道自己身邊安靜得仿佛沒有另一個人。

  *****

  這一整夜折騰下來,待戚景思再睜眼,身邊的床榻已經涼透了,昨天言斐抱進來那床褥子也整整齊齊地折好,放在一邊。

  他深吸兩口氣,說不出是失望還是竊喜,只覺得心裡有些沒著沒落的。

  「小叔叔。」

  他推開房門便瞧見林煜已經坐在堂屋飲茶,便懨懨地喚了聲。

  「怎麼大年初一的就沒什麼精神。」林煜嘴上埋怨,聲音卻還是很輕,「年糕我蒸熱了,在廚房的籠屜里隔水溫著,就快用午了,你少墊一點兒,大過年兒的,算是討個好彩頭。」

  見戚景思愣愣地杵在門邊,垂著腦袋,不吭聲也不動地方,林煜輕嘆一聲。

  「言斐走了。」他放下茶盞看著戚景思,「你昨夜是不是欺負人家孩子來著?」

  「我沒有!」戚景思急急地解釋道。

  「反正一大早就走了。」林煜聞言重新端起茶盞,「我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穿戴整齊等在堂屋了,見我出房門,上前跟我行禮告辭罷,便離開了。」

  「想是衙門事忙。」他說著又再補充了一句。

  戚景思聞言便沒有再說什麼,只點點頭轉身進了東廚間。

  衙門到底有多忙,戚景思不知道,他不知道什麼事兒需要大年初一就開始忙活,不過慢慢的,他好像不得不開始相信衙門可能真的很忙,因為言斐再沒有出現過。

  出了正月里,開春也就不遠了,因為擔心林煜再跟自己提去書院的事,戚景思每天都泡在碼頭上,工友們都調笑,年輕就是好,一個人能頂三個用,連工頭都給他加了工錢。

  只有戚景思自己知道,他即使下了工也不敢回家,就怕林煜再要讓他去書院裡;也不知怎麼的,他在街上漫無目地晃蕩,卻總會不知不覺地走到當初張皇榜的圍牆邊,或是乾脆直接走到縣城府衙的後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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