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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閒聊時只是隨口說了句你出門不愛帶傘,小言這就張羅著給你做一柄新的。」
「不是……小叔叔……」戚景思尷尬地將林煜又往一旁拽了拽,小聲道:「他來幹嘛啊?你為什麼不喊我呢?碼頭的功夫該耽擱了……」
「你這是什麼禮數,叔叔從小是這麼教你的嗎?」林煜佯裝嚴肅道:「且不說這孩子丹青工筆都沒得挑,單說這份心意,你就該好好謝過——」
「還在彆扭些什麼?」
他說著指了指面前的小桌,「碼頭的功夫我替你去告過假了,香燭元寶也都替你備下了——」
「趁熱用了早,跟言斐上山瞧瞧你娘去。」
「今天?」戚景思不明所以地盯著林煜。
他生母的忌日是近了,可明明還沒到。
「最近這天兒總不好,時晴時雨的,祭祀這事兒只能趕早不能遲;趁著今日天氣晴好,正巧言斐也得空,有個人陪你一路上山,也好教叔叔放心些。」
林煜一邊說著一邊將戚景思往桌邊帶,「抓緊些,聽說你最近辛苦了,小言說什麼也不讓我喚你起來,一耽誤,就耽誤到了這個時候——」
「巳時都快過了,不抓緊時間,到時趕不上在天黑前下山了。」
戚景思一臉狐疑,半推半就地走到桌邊坐下,端起林煜給他備下的熱粥灌了一大口,完全食不知味;他放下碗,看見言斐也已經在傘面上勾完最後兩筆。
「放著吧。」林煜輕輕拍了拍言斐的肩膀,「等會叔叔上街找個匠人刷層油就成了,你也湊合著去和景思一道吃點兒?」
「小叔叔,我用過早了。」言斐沖林煜禮貌地笑笑,起身走到戚景思對面坐下,溫柔地垂著頭。
小言?小叔叔?
這兩個人是什麼時候熟到這個程度的?
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戚景思覺得這飯算是吃不下去了……
他匆匆兩口灌完手邊清粥,拎起桌上紮好的元寶香燭,「那我走了。」
「嗯。」林煜笑著點點頭,「去罷。」
他說話時沖言斐溫柔地笑了笑,甚至還遞上了一個油紙包;戚景思簡直弄不懂林煜這是在跟誰說話,完全看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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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景思邁開長腿悶頭往前走,起先言斐小跑兩步還算勉強能跟得上,但慢慢走到城郊的山邊,泥路混著枯枝教他瞧不清楚,體力也漸漸不支。
「戚景思——」言斐躬身撐在自己的膝蓋上,大口地喘著粗氣,「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都日中了——」戚景思停下腳步,卻也沒有回身,只抬頭看了看天光,「像你這麼磨蹭下去,天黑之前怎麼下得了山。」
「別怪我沒提醒你——」他回身掃了言斐一眼,「嵐山可是有狼的。」
晟京城郊山頂的那個雨夜的一切,言斐都還記憶猶新,尤其是戚景思右手小臂上那幾條可怖的抓傷;戚景思話裡帶著明顯恐嚇的意味,言斐也是真的嚇著了。
他緊張地上前兩步,不自覺地拽住了戚景思的衣袖,「那……那我們快走罷……」
嵐山有沒有狼,戚景思也不知道,他起先只是隨便唬人一句,卻不想真的把言斐嚇著了;目下他掃了一眼言斐小心翼翼攥著自己袖口的手,袖袋裡露出早上油紙包的一角,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
「可是我餓了,走不動了。」他盯著言斐,「早上小叔叔是不是給你什麼東西來著?」
「是。」言斐連忙點頭,老老實實從袖袋摸出那個油紙包,「是點心,小叔叔說怕你路上餓,一大早上專門上街去買回來的。」
又是油紙包,還又是點心……
跟豫麟書院裡一模一樣。
戚景思輕輕嘆了口氣。
「你看——」言斐說著打開油紙包,雙手捧著沖戚景思笑,「都還新鮮著呢。」
「小叔叔」這稱呼早上戚景思也聽言斐喚過,他一路上總疑心是自己沒睡醒聽岔了,現在看來……
這兩個人還真的不是一般的熟!
「小叔叔說你不愛吃甜的,特意去買了釀肉餡兒的糰子……」見戚景思盯著自己手裡一包糯米糰子愣愣地出神,言斐一邊自顧自地嘀咕著,一面剝開一枚糰子外包著的葉子,遞到戚景思嘴邊,抬頭笑著道:「嘗嘗罷?」
看著言斐又把那對霧蒙蒙的大眼睛笑成彎月,戚景思覺得臉上有點燙。
還好他這幾個月都在碼頭上工,又曬黑了一些,他覺得自己若是跟言斐似的細皮嫩肉,肯定得穿幫。
「他怎麼什麼都告訴你?」他有些氣急敗壞地一把攥住言斐給自己遞吃食那隻手的腕子,「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的?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你又來找過小叔叔了?」
「我……我沒有……」被戚景思著說來就來的脾氣微微駭住,言斐低著頭小聲道:「我只是……猜出了小叔叔……他是……」
「你知道了?」戚景思一把鬆開言斐,突然覺得身邊刮過的山風正吹散他後背的薄汗,整個人都寒津津的,「你……還知道了什麼……」
知不知道他們家的那些腌臢的破事兒。
「不知道了啊,小叔叔就跟我說了些你小時候的事兒,他說你總是打了別人家的孩子,被家裡大人找上門來討說法……」言斐答得很誠實,但說著說著看見戚景思慢慢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