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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要搶下言斐手中的火摺子,哪知道剛才還溫溫柔柔的小瞎子現在卻犟著勁,不肯撒手。
「你到底想做什麼?」
言斐好像對戚景思攥著自己腕子的事渾然不知,堅持著又朝火摺子吹了兩口氣,終於吹亮了火苗。
他就著火苗也不答話,只跟之前一樣,盯著戚景思的右手。
戚景思並不覺得自己跟言斐有多麼熟識,但他看著言斐眼睛裡的那股執著勁兒好像就是知道,眼下妥協的只能是自己。
他伸出右手,言斐果然就鬆開了手裡的火摺子,一邊包紮一邊道——
「就算不愛讀書,這右手往後沒準也會握刀,提劍,撥算盤,抗鋤頭,無論做什麼,都不低人一等;但若不好用了,才是要牽累旁人……」
他說著頓了頓,「就像我一樣,總是麻煩。」
讀書、做文章從文,握刀、提劍從武,撥算盤從商,抗鋤頭從農。
所有人都說鶴頤樓的東家心氣兒高,守著個半瞎的兒子也要送進豫麟書院去,指望兒子有朝一日能魚躍龍門、飛黃騰達;誰也沒想過,原來在言斐眼裡,這些都是一樣的——
在他心裡唯一低人一等的,只有使自己略帶殘缺的眼疾。
戚景思沒有安慰過什麼人,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麼,才能讓言斐覺得自己和旁人是一樣的。
「你是怎麼發現我受傷的?」他只能胡亂地岔開話題。
「有亮光的時候,我還是能看見些……」
天空接連落下幾道閃電,言斐雖瞧不真切,卻看見了戚景思小臂處鮮紅一片;想到這裡又是一陣驚心,他沒再說下去。
戚景思卻突然就懂了。
言斐踉踉蹌蹌地拄著枯枝走向自己之前,正好就是幾道閃電接連落下的時候,所以言斐是因為看見了,才一定要走過來嗎?
他盯著言斐的手小心翼翼地為自己的傷處打上一個結,突然就一把將火摺子杵在地上按滅了。
「雨停了,還是不要有光亮的好。」
言斐聽見戚景思的話里參著腳步聲,小聲問道:「所以晚上遇狼的時候,你才沒有點火?」
戚景思靠著山洞的石壁坐下,良久後才道:「人心,有時候,比畜生還黑。」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跟言斐說這些。
「休息一會罷,天亮就下山。」
折騰了半宿,離著天亮大概也不遠了,下山的路還很長。
言斐也不想耽誤了戚景思,聽到便輕聲答「好」,墊著自己的外袍躺下。
但不多時,他卻聽到山洞不遠處傳來衣料窸窣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管!我就是喜歡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我明天還要繼續!
我不管!我還要劇透!!!
明天有重大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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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別有洞天(二) ...
「戚……戚公子?」
言斐試探性地輕喚兩聲,卻沒有聽到戚景思答話,只能細細尋著聲音發出的方向。
山洞入口處隱隱有些光亮,他能分辨出聲音並不來自洞口,倒像是……
方才戚景思最後說話的方向。
他又想起方才戚景思右手小臂上猙獰的傷口。
「你……可還好?」
戚景思仍舊沒有答話,像是已經睡著了。
之前戚景思覺得自己與言斐不算熟識,其實對言斐而言亦然。
戚小公子身份貴重,常家、費家的孩子才夠資格跟他稱兄道弟,並不是他言斐一個滿身銅臭的商賈人家的兒子能高攀的。
只不過面冷話少的戚公子和書院裡的旁人不一樣,不嫌棄他是個小瞎子罷了。
他用善意回報戚景思的善意,僅此而已。
或許連朋友都算不上。
但從被山匪擄劫到現在,不到一夜的時間,前有餓狼,後有歹徒,突然間天地浩渺,只剩他二人相呴相濟,相互依存。
戚景思無意識的保護竟讓人生出些許莫名的依賴。
對方右臂的傷口和現在耳邊的異響,都讓言斐莫名地恐懼心驚。
他跪伏在地,幾乎是一路爬行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終於碰到了戚景思的腳踝。
伸手探了探戚景思的額頭,他並未發現任何異樣,除了戚景思額間的一層薄汗,和身體輕微的顫抖。
雖然言斐不生活在世家貴族的圈子裡,但晟京城裡誰不知道,戚家小公子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
傳聞中的戚景思是如何的陰晴不定、不好相與,言斐以前或許不曾親眼見過,但在對方適才屠狼的狠戾背影里,瞧得出端倪。
可現在,他也能在戚景思呼吸中壓抑著的顫抖里感受到一種類似脆弱的東西。
他對這種脆弱很是熟悉,至少曾經是的。
「戚公子……」他用袖口替戚景思拭去額間的薄汗,「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戚景思仍然沒有答話,可渾身的顫抖卻越發明顯了。
脆弱也是。
言斐甚至覺得自己能在黑暗中看見戚景思身邊溢散著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