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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海平覺得自己是哄不好姜素瑩了。

  不管是用胳膊環著她,還是拍起後背,甚至學著小時候老孫哄他的架勢輕輕搖晃姜素瑩,都不管用。

  一個人的眼睛裡怎麼能冒出這麼多淚水?擦也擦不干,抹也抹不淨似的。

  但自責之餘,他又覺得滿足。

  眼下姜素瑩肯對他哭、肯對他委屈與嗔怒,都在說明一件事情。

  不管她承不承認,她都是愛他的。

  不然怎麼會有人敢孤身橫跨大半個中國,直往火線里奔去?如果不是因為愛,這世上又如何會有這樣的勇氣與膽量呢?

  正如人是只會對愛人哭泣、撒嬌、像孩子一樣不講道理那樣,姜素瑩願意用這樣嶄新的面目對他,就是最好的兆頭。

  而對於朋友是一種哄法,對於愛人,就是另一種了。

  廖海平一向具有一些行動力。

  他想通這一層,便低下頭,吻了下去。

  姜素瑩愣住了。

  她抽泣了兩聲,沒有推開他。而是帶著未乾的眼淚,抬起手摟住了廖海平的脖頸。很快她的身子被男人壓進身後的木桶,順著濺起的水花往下沉溺。衣裳成了神奇的織物,見水就溶。

  撫摸是熱烈的,愛欲是熱烈的。姜素瑩整個人被水包裹著,成了才從母體中脫胎的赤|裸模樣。

  在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消失不見,她突然安心了。

  疼嗎?

  疼。

  但漸漸地,疼里有了別的滋味,心底最細嫩的地方有了癢處,燃起一串磨不滅的火。

  男人聳動的汗珠往下滴,有那麼一點不小心砸在她唇邊,又被他熱切的吻掉了。那吻是濕的,是熱的。是鹹的,是甜的。滋味複雜且矛盾,叫人分不清、嘗不透。

  空氣除了不斷拍打的水聲,只有無邊的喟嘆。曖昧如同桃花酒,醉的人昏昏然。

  姜素瑩生了一副好臂膀,廖海平初見時便看到了。

  那胳膊圓潤、飽滿,哪怕餓瘦了,依舊有些豐潤的規模。

  廖海平原本單是摟著親著,卻突然覺得不夠。他壓不住心裡長久暗涌的念頭,微微用了力,用牙齒去叼住那雪白的皮肉。

  老毛病不是那麼容易改的。此刻如同獵物終於得手,他要把她吃下去。

  因為她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必須是他的,理應是他的——廖海平廢了那麼多心力,熬過這麼多曲折,終於見了光明,再沒松嘴的道理了!

  而姜素瑩因為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短促的尖叫了一聲,癢里幾乎又帶上了疼。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要死了。但下一秒,男人又把她的身子朝著桶邊上翻了過去,加快動作,讓她活了過來。

  疼痛與快活周而復始,成了一個循環,沒有盡頭。

  明天什麼時候會來呢?

  窗外黑著,沒有答案。

  南邊的隊伍在往努力北打,卻架不住其中有人想要議和。北面的清庭舊部貓在關外搞復辟,而日本人夾在中間,推波助瀾,想撈一杯羹。

  退一步則步步退。

  長久以往,家不是家,國將不國。哪怕安居一隅,都是投降、是認輸。

  須得抗爭。

  可又該如何抗爭呢?

  往鄂東去,去找張敏玲,也許是條出路。至於更多的,眼下姜素瑩也不知道。畢竟戰爭與反抗從來就不是過家家酒。總會有人流血,會犧牲。

  而在姜素瑩思考的功夫里,廖海平察覺到了她的分神。他從背後俯身過來,懲罰似的掠奪了她口腔里的所有空氣。

  水涼了,沒人在乎。

  廖海平是不畏懼寒冷的,天生像是被炭火烤過。而他身上是如此滾燙,單是挨著他,姜素瑩就覺得暖和。

  她太累了,心情從極度的緊張中放鬆,幾乎要在這運動中睡過去,墜進永不終結的夢。

  就這在半睡半醒間。

  廖海平停下,開了口。音量放得比平時輕,還夾雜著一點隱約的喘息聲:「素瑩。」

  「嗯?」姜素瑩掀起眼皮,含混的看著他。興許是身體裡的熱浪還沒褪去的緣故,她生平頭一次覺得,廖海平這人長得確實不錯。

  玉白的臉生得秀氣,眼睛也漂亮,就連牙口都齊整。要是少了那些陰暗的心思,真的像是冰雪融的。

  「先前踏青的時候,我有句話沒講完。」男人說。

  姜素瑩聽了,突然記起這一遭,於是點了點頭。

  她以為廖海平會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語,但對方卻道:「等離開山東,我們去拍張照片吧。」

  他指的是順興影樓里,新近最流行的那種。

  新娘和新郎抱著捧花站在幕布前,閃光燈咔嚓一聲,把最美好的瞬間定格。

  花大價錢拍攝的照片,自然不能白拍,還得沖印出來才行。一張洗出些規模,到時候掛在客廳牆上。造訪的客人們看到了,都得夸上一句:「這對璧人真是天作之合!」

  另外還得洗兩張小的。

  洗成巴掌大小,貼身裝著。哪怕日後分隔兩地,一個人去往鄂東去點亮星火,還是一個人留在上海、為她暗中接洽通道,只要掏出來看一看,都不會覺得寂寞。

  畢竟只要印在一張紙上,他們就不再是兩個毫不相干的靈魂。不再是密斯姜與廖二爺,不再橫跨著巨大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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