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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子一生清貧,生前唯一愛好便是小酌兩杯。咽氣之前還在懷念自己年輕時在大戶人家當西席時吃過的一道炙乳鴿。

  奉京富庶,往來達官顯貴不知多少。那些人不知百姓之苦,他們在酒足飯飽之餘哪裡還會想到有人正因為半袋糧食賣兒賣女。

  曾經他很是不忿,曾經他也有過迷茫。有時候他還會無奈自己一人之力的渺小,也會懷疑自己的堅持到底有沒有意義。

  他無處可問,亦知無人能為他解惑。

  以他的年紀,足可當此女的祖父。然則他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一個孫輩年紀的女子點化。

  她說的沒錯,縱然他看不到,後世子孫一定能看到。十年不成,還有百年。百年不成,還有千年,他相信總會有那麼一天。

  「聽夫人一席話,遠勝萬卷書。」葛大人真誠地向姜麓行了一個禮,「不知夫人還有何高見,我洗耳恭聽。」

  姜麓連道不敢,這番接觸下來,她已知葛大人是什麼人。這是一位真正干實事的人,也是一位真正為民的好官。

  「大人言重,高見不敢當。不過是拾前人牙慧,若有可取之處大人盡可拿去用。」

  葛大人也不客氣,當下詳細問起嫁接之法。

  姜麓未有藏私,將自己所知一一告之人。二人從午後說到日落,天色灰暗之時葛大人仍然意猶未盡,且越發神情激動。許多他想不到的事情,被姜麓一提點便有醍醐灌頂之悟。如果不是男女有別,他真想與對方秉燭夜談。

  當夜他反覆琢磨兩人的談話,直至深夜依然激動不已難以入睡。情緒高漲之時,他翻身爬起奮筆疾書,再給京中去一道奏摺。

  皇帝一連收到兩封密折,前一封密折送到之後,他當朝發了大火。將那些主張重新立後的官員狠狠訓斥一頓,還將三皇子派去修葺太廟。

  此舉一出,百官心中各有官司。

  陛下明著派三皇子修太廟,暗道未必不是貶斥之意。有人心想莫不是陛下一直屬意的是前太子,所以才會遲遲不立新後。又有人猜想前太子畢竟本身無錯,保不齊陛下日後會恢復其太子身份。

  朝野上下猜測不斷,遠在北坳村的姜麓也從秦彥口中知道此事。

  帝王心術向來不能以常人心態度之,她不敢輕易下結論。不過從皇帝老兒因妻子之錯遷怒兒子的舉動看來,對方心中未必看重秦彥。

  她以為秦彥會高興,畢竟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希望得到父親的疼愛。然而他表情平淡,無比自然地詮釋了何為天家無父子。

  鄉間日子平淡而悠長,雲起雲卷一天又一天。

  青翠的麥子漸漸轉黃,所有人都盯著那塊麥地。期間又經歷幾次險些被人夜襲,好在有趙弈等人夜夜蹲守有驚無險。

  葛大人看在眼裡記在奏摺上,摺子如紙片一樣皆落在皇帝的案頭。

  農曆五月,金燦燦的麥子到了收穫之時。收割的頭一天,京里來了一行人。那行人皆是宮中侍衛,且是皇帝御前的那一支。

  他們大同趙弈都認識,但看上去並不怎麼相熟。

  姜麓心下冷笑,那個皇帝老兒疑心還真重。

  房裡正已按照她的吩咐叮囑村民不能靠近,不僅村民不能靠近,便是趙弈萬桂舉等人也不被允許參與收割。

  姜沐躲在一旁嘀咕,不就是收個麥子,看這架勢草木皆兵如臨大敵,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挖什麼金銀財寶。

  他不敢露面,怕被那些人認出來。葛大人三人他是見過的,他也知道姜麓同他們打過招呼不會透露他的行蹤。不過此次來的人多,他還是躲著些為好。

  收割完的麥子要晾曬過後才能脫粒,不用說堆放麥子的周圍被層層把守。除去葛大人等幾位民部官員,誰也不能靠近。

  晾曬兩天後方可脫粒,脫粒之事也是由那些侍衛完成。場地借用村裡的曬穀場,不相干的人全部清離。

  那些侍衛明顯沒怎麼幹過農活,空有一把好力氣。他們揮動連枷的勁太大,葛大人一遍一遍地告訴他們要用巧勁,說得嗓子都啞了。被連枷打過之後是過篩,如此一遍一遍地重複相同的動作直到所有的麥粒歸倉。

  葛大人心疼地捧著那些打碎的麥子,無奈是嘆了一口氣。好在碎掉的畢竟是極少數,且也會計算在內。

  從第一聲連枷響起,北坳村的村民就坐不住了。他們不敢靠近,卻在遠處圍成一道人牆。所有人都想知道顏家這塊地能產出多少糧食,所有人都想第一時間參與這樣的時刻。

  當葛大人那帶著顫音的十二石響起時,便聽到一陣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接著是不絕於耳的歡呼和議論聲。

  「那塊地有多大?我記得里正量過說是兩畝…」

  「正是兩畝,那一畝地是多少?呀,你們快算一算…」

  「我哪裡算得出來,老叔公你來算。」

  「我算算…怕不是近六石!」

  「一畝地能產六石麥子!」

  「天哪,竟然有這麼多!」

  葛大人亦是激動無比,他捧著一捧麥子,恨不得做仰天高呼。畝產六石啊,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這些麥子粒粒飽滿顆顆圓潤,一看便是上等糧食。如果大昭所有的地都能產出這麼多的糧食,那麼天下百姓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挨餓。

  如此盛事,當立即稟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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