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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景一直在分析《百年滅世》已出的三個樂章,越往深處解析,越心驚,驚嘆於方召的駕馭能力,詫異方召的大膽與進步。這三個樂章裡面,有很多時下並不流行也被忽視的手法,但那些在這三個樂章裡面,卻完美地將樂章所要表達的意境詮釋。

  「還剩一個。」薛景低聲道。

  其實在聽過前兩個樂章之後,就能明白創作者的目的和打算,第三樂章是戰爭的主題,那第四樂章,應該就是結束了。

  八點一到,薛景就打開了視聽平台。高配音影設備,將MV清楚地呈現在面前。

  影像中顯示的是黎明時分的肅殺畫面,與第三樂章的末尾相接,全面的戰鬥在繼續,但畫面並不顯得陰沉暗淡,樂調也不那麼緊迫和壓抑。

  兩種相差半音的一暗一明的調性,在第四樂章的開頭交替出現,高、低音提琴構造著天與地的廣袤空間,使音樂的畫面感非常鮮明。短小帶重音的十六分音符,如這個黎明猛烈吹刮的寒風,全身每一根汗毛都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一樣。大提琴加重音的震奏,仿佛天地都因為這場生存激戰所散發的殺氣中瑟瑟發抖。

  全面反擊的樹群,身上到處都是飛濺的泥水,每一根樹枝都似乎滲著濃稠的血腥與殺氣,帶著不顧一切的悍勇,將目光所見的一切掠奪他們生存世界的狂獸,擊殺!

  長號與木管的複合音色之中,加過弱音器的號聲,本身剛硬的音響帶上些沙啞與暗淡,如同影像上那些在樹群反擊之下,已經開始膽怯、開始退縮的狂獸。曾經的凶暴和不可一世的殺戮之身,變得脆弱、疲憊不堪,在這個寒風呼嘯的凌晨,瑟縮著。

  不同的是,木管音的力度在一點一點積攢。

  影像上,悍勇的樹群將那些猙獰的面目逼得步步後退。略帶沙啞的金屬號聲中,屬於狂獸的陰森與殺戾,做著最後的掙扎,色厲內荏地張著血盆大口咆哮著。

  一個帶著凜冽的殺氣的拳頭,死死鎖定前方狂獸心臟位置,如打磨得尖銳的長槍,帶著毫不猶豫的冷厲衝擊。

  被擊中的狂獸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墜入不遠處的湖中。湖面破開,掉落進去的狂獸掙扎了兩下,便下沉。

  湖面也有一些斷裂的樹枝,散亂漂浮在上面。

  那個身影看了一眼湖面。

  弦樂強力度的拉奏中,帶著沒有呼出的悲痛,但同時,弦樂組綿延不斷的演奏,又帶著頑強與不屈。

  與管樂和打擊樂相比,弦樂帶著一種柔和,但卻並非一味的柔和,柔中帶剛,悲痛不再是軟弱的悲情,而是轉變為一種剛強的氣勢和爆發力。

  畫面中的身影轉過身,朝著前方的山頂跑去,地面稀疏的幾根不知名的野草,在這身影跑動帶起的氣浪吹襲之下搖晃。

  一隻只狂獸被打倒,被踩在腳下。

  樹人相互之間配合得天衣無縫,這是無數次死戰磨合出來的默契。

  一步一步向前,一步步攀高。

  當畫面中的身影,最終站在山頂的時候,長號與木管的複合音色之中,木管一點點積蓄的力量,終於爆發。

  管樂組相隔三個八度同音奏出,空曠的音色組合之下,是畫面中從山頂俯視的寬廣視野。

  山下的戰地屍橫遍野,有狂獸的,也有樹群的。但是,相比起一開始,地面上活動著的身影,占主體的,不是那些肆掠的狂獸,而是樹群的同伴們。

  放眼所及,四面八方,隨處可見的是同伴戰鬥的驍勇身影。

  號聲與和聲的展開,高亢的聲音象徵著這場戰爭,終於接近尾聲。鼓點不再那麼緊急,更加的振奮。打擊樂以新世紀人們熟悉的定音鼓為基礎,更為原始的鼓音複合,這是一個不同時空聲音的完美神奇的融合。

  仿佛度過了一個漫長的沒有日照的寒冬,當那個站在山頂的身影抬起頭,看到天空厚厚的雲層慢慢散開,看到天空中照下的那一抹金色的陽光時,那雙剛剛擊殺了不知多少狂獸的沾滿血腥的雙拳,卻輕微顫著,抖個不停,眼中帶著隱忍的激動情緒,下一刻就會熱淚盈眶般。

  陽光似乎帶上了灼熱的溫度,將他們因為這場戰事而武裝起來的帶著尖銳稜角的內心融化,觸及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這樣的陽光,他們在很久很久以前看過。那代表著溫暖和希望。

  他們,也曾是一群飽受痛苦的地上的普通生靈,經歷過不曾想像的絕望和消沉。

  他們,在冰冷的絕境中抗爭、戰鬥,贏的不只是自由和新生,他們要贏得的,是一個世界!

  洶湧的情緒噴發,來自山頂的吶喊,與磅礴樂聲中高亢的男聲重合在一起,仿佛帶著一股不可估量的力道,要將整個世界都舉起一般。

  管弦合奏的寬闊樂聲中,激昂的和聲如所有重見陽光的生靈的狂歡,慶祝著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

  提琴的拉轉演奏,如時間梳理著這個重獲新生的世界。

  天空自由的雲在湖面上方徘徊,戰爭中攪得渾濁的湖水,變得澄清,漂浮在湖面的斷枝殘骸,沉入湖底。湖邊稀疏的地面,已經布滿旺盛的草叢。

  節奏更為暢快有力的複合鼓聲中,大的小的樹枝虬結而成的腳掌,踩在已經茂盛的草地上,跑動著,不帶急促與緊張,而是喜極而泣的興奮。

  從今天起,不會再看到那些兇殘如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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