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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艱澀道:「師父愛你……」

  岑殊一生兩輩子都克己復禮,似乎從未剖出過這麼滾燙炙熱的心肝。

  薛羽在這赤誠的愛意潑灑中猛地呼吸一窒,心臟砰砰跳了起來。

  他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忽覺得頸側一濕。

  他攬著岑殊的背驚詫道:「師父你……是哭了嗎?」

  岑殊亦有一瞬的僵硬,好似在這久違的稱呼中驀然清醒。

  酒氣被逼散大半,他從薛羽上方撐起身,眉頭緊皺著問道:「……你叫我什麼?」

  窗欞下投進的闌珊的雪光,從墨發千絲萬條的垂落縫隙間鑽進來。

  於這微弱的亮意中,薛羽看見上首的人臉頰上晶瑩的淚痕。

  哇!

  他心想,漂亮老婆哭起來梨花帶雨的樣子也好漂亮哦!

  岑殊儼然完全明白了。

  可不知是剛剛心神動盪太過,亦或是此時景象依舊恍然如夢,岑殊發覺自己內心竟十分平靜。

  「什麼時候醒的?」他聽見自己問。

  薛羽忽然來了興致:「你猜?」

  對方沒答話,只是撐在他上方,久久地看著他。

  岑殊本就漆黑的虹膜在夜色中宛然與瞳孔完全一色,看起來愈發深沉幽邃。

  直到薛羽以為剛剛這人清醒的樣子只是曇花一現,他根本還是醉得稀里糊塗,卻見岑殊忽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輕、很淺,像三月時拂過新柳的微風,吹開了薄冰,吹皺了春水。

  亦吹亂了別人的心。

  「小騙子。」

  他牽著唇角,眼底一片柔軟的濕意。

  薛羽痴痴看了他半天,好容易才找回聲音:「誰……誰讓你當時就是這麼騙我的!」

  「還騙了那麼久……」他理直氣壯道,「我騙回來一次,咱倆就算扯平了!」

  「好。」

  岑殊像是怕他反悔般很快答道。

  薛羽見他答得那麼輕易,又討價還價道:「不不,當年你在鴻武宮那樣、那樣戲弄我,之前還趁我睡著時偷親,怎麼說還是我比較吃虧,你要再還回來。」

  岑殊定定看著他:「好。」

  薛羽滾了滾喉嚨支吾道:「唔唔,那我們——」

  他話音未落,卻見頭頂的岑殊忽然跌了下來,砸在他身側的床榻上。

  長而卷翹的羽睫掩住眼睛。

  岑殊早已是強弩之末,從十沙雪域離開的那一日起便一直繃緊的神經陡然鬆懈,這人竟然直接睡了過去。

  這回換做薛羽:「……」

  -

  距離十沙雪域地宮之變已過了許久的時日,世間的氣息基本趨近穩定。

  極北之地的雪山山頭雖說晚了一步,卻也避免不了被混沌氣蔓延。

  顏方毓攀了上萬階白玉階一路蜿蜒至山頂,進門時已是氣喘吁吁,落座後話未開口,先幹了三大碗茶水。

  「這山門可算是開了,我說你們閉山那麼久,不會就這樣一直在床幃廝混吧!?」顏方毓看著床榻上的情態,把茶杯往矮几上一砸,上氣不接下氣道。

  這邊岑殊先是一頓,復又有些無奈。

  自己根本就是當局者迷了,只顧眼前事,卻沒發現以往的記憶其實早已不再陷落,而如果他更早一些放山腳下徘徊的顏方毓上來,可能早就發現了那小騙子的端倪。

  薛羽是晚上不想睡,早上不想起,此時更是半點不見外地伏在岑殊腿上打盹兒,肩上搭著明顯不屬於自己的外衣。

  聞言,他從矮几上探出半個腦袋,看著對面形容十分狼狽的顏方毓好笑道:「師兄你缺氧啊?」

  顏方毓:「什麼意思?」

  薛羽愣了一下,有些迷茫地說:「我也不知道。這個詞好像忽然就從腦子裡冒出來了。」

  顏方毓沒好氣道:「你就糊弄我吧!」

  「不是,」薛羽搖了搖頭,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我好像……好像並不是此間之人。」

  岑殊捏著茶盞的手指無意識地緊了一下。

  薛羽渾然不覺繼續道:「來這兒好像就是為了——」

  顏方毓很有眼色地打斷他:「哎呀,不管是此間還是彼間,你是師尊用了萬萬功德栓回來的寶貝,決不能再跑了。」

  薛羽偷偷覷了一眼岑殊,無辜道:「其實旁的我也不記得什麼了。」

  薛羽直到最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未來的人,還是像最開始猜測的那樣,是有祂構建了自己的記憶。

  而當他第三次重生時,腦袋中關於前世的記憶已經完全褪色消逝,是萬萬人的功德金線將他拴在了這裡,與不知存不存在的未來失去了全部聯繫。

  也許那些文明和生命,在他的一散中永遠被時間長河所吞沒,但亦有更多更多的生命因此而得到延續。

  薛羽想著,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三維碳基生物,那種拯救銀河系的事情,還是讓高維生物去煩惱吧。

  「哎,這就對了。」顏方毓搖開扇子,「我此番來是有正事要說的,被你一打岔差點給忘了。」

  原來在兩人沒參與的這段時間裡,魔族的居住地已重新規劃完畢。

  此時的修真界與千百年前截然不同,千年前的靈氣蘊養,再加上全民修仙的推行,致使人類整體壽命有了非一般的突破。

  專注修仙的仙府,和資質不佳便轉去進學的學府已成了分庭抗禮的姿態,人們亦知人言可畏,拳頭早不比筆桿子硬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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