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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若是不能見他一面,她又如何能在這沼澤淤泥中活下去呢?

  那林大正臉色大變,冷哼了一聲後便轉身離開。

  御書房內。

  許湛正坐在一張紫顫木方桌上品讀井龍先生近日所作的詩句。

  只見他身著一件盤龍圖樣的明黃色長袍,此時的御書房正門大開,微風將他金黃色的袍角吹起點點漣漪。

  許是看到了入迷之處,他曜黑的瞳仁閃爍著柔和的光華,劍眉微揚,讓他俊美無儔的容顏更添了幾分生氣。

  「她怎麼說?」崇明帝許湛雖低斂著眼,卻察覺到了林大正躡手躡腳進屋的動作。

  林大正被嚇了一大跳,平常陛下翻讀詩書的時候可是不許人打擾的。

  「嚇成這樣做什麼?快說。」許湛面上雖掛著溫和的笑容,可微抿的嘴唇卻透露了他已有些不悅。

  「公主說她願意見陛下一面,條件是將給啞巴好生醫治一番。」林大正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道。

  許湛眉色一冷,只見他放下了井龍先生的詩集,似喜似悲地說了一句:「既如此,就讓人將那啞巴挪出去吧。」

  他抬眼,見那林大正仍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便沉著臉色問道:「有話便快說,遮遮掩掩的做什麼?」

  林大正是領教過許湛陰晴不定的性子的,於是便只能小心賠笑道:「公主…公主說他想見那蘇清端一面。」

  蘇清端這三字一出口,許湛的面色便如墜冰窟,林大正自悔失言,忙跪在地上左右開弓扇了自己幾巴掌:「奴才失言。」

  許湛默不作聲地背過身去,沉吟片刻後吩咐道:「去傳喚蘇相公。」

  林大正大氣也不敢喘,忙在地上磕了個頭:「是,奴才立即去辦。」

  「王貴妃近來病情如何?」許湛的面色已恢復如初,只見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啟稟陛下,太醫多次用藥,如今王貴妃已身患痴傻之疾,只怕是藥石無醫。」林大正揣著許湛的喜怒,將王貴妃的症狀往重里說了幾分。

  許湛臉上這才現出了幾分滿意。

  林大正便接著奉承道:「哪怕鎮國公親至慶喜宮探視,也瞧不出什麼端倪來,且陛下為了他這個痴傻的妹妹請了天下所有的江湖名醫前來會診,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退下吧。」許湛又拿起了那本井龍先生的詩集。

  蓮兒不喜歡粗人,那蘇清端不就是有幾分才情才奪了蓮兒的歡心嗎?

  他許湛乃是這亂世中的天選之人,區區詩集,又如何能難倒他?

  林大正退出御書房後,身上的錦袍已被汗浸濕,小林子立刻殷勤地跑上來替他擦拭,「師父,陛下如何說?」

  林大正長嘆了一口氣,陛下對那狐媚子已是入了魔了,明明是一世英君,卻偏要與那亡國公主牽扯出這麼多是非來。

  「去傳喚蘇相公吧,只說宮中有故人要與他相見。」林大正一臉的諱莫如深,雙眉緊鎖,一副十分後怕的模樣。

  小林子從未見師父露出過這樣的神色,心直口快的他便詢問道:「師父為何如此害怕?」

  林大正忙掩住他的嘴,見四下無人後才低聲訓斥他道:「你這冒冒失失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我為何害怕難道你這榆木腦袋竟想不明白?這蘇相公是何人?他是如今權勢無量的新貴,又是陛下的情敵,王貴妃又受那狐媚子牽連被陛下藥傻,這宮裡啊,只怕是要變天了。」

  小林子只是傻笑道:「我看那公主十分和善,並不像個狐媚子。」

  「她只能是狐媚子,她若不是狐媚子,那便是陛下耽於女色,痴迷一個亡國公主,世人敢這麼說嗎?」林大正冷笑著反問道。

  「罷了,不與你胡扯了,去叫太醫將那啞巴醫好吧,她這顆棋子也快無用了。」

  小林子便領命而去。

  是夜。

  天公不做美,一瞬間夜色便黑如墨汁,而後便是一陣傾盆大雨隨柱而下。

  許蓮只望著窗外連綿的雨水出神,如今已到了戌時,再遲下去,皇宮便要落鑰了。

  她自嘲地一笑,清淚從眼眶滑落。

  是了,那人怎麼肯讓自己見蘇清端呢,他恨不得親手殺了蘇清端。

  只是天下的女子如此之多,他以皇帝之尊去尋覓,何嘗遇不到比自己更貌美更有風情的女子,卻為何要將自己逼到這個田地?

  可那抹素白色的身影曾滿身是傷地俯在地上,咬牙挺直脊骨後,一字一句地對自己說:「公主,好好活著。」

  她不敢死,她還沒有親眼見一眼蘇清端,告訴他,自那日小荷蓮池初遇起,她便將他納入了心間。

  此情若作偽一分,從此不敢見觀音。

  「公主何故流淚?」一道林籟泉韻般的悅耳聲音自許蓮身後響起。

  許蓮心跳一頓,這道聲音太過熟悉,她便是化成灰也不敢忘。

  只見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緩緩自夜色光暈中邁步而出,他如墨般的長髮濕了一大半,眉目清疏如高山靜川,屋內昏黃的光線將他與這世俗相隔而開,他便宛如崎嶇山巔上千年不化的冰雪。

  「蘇……蘇清端。」許蓮的淚水似決堤一般涌了出來。

  「這是夢嗎?」許蓮伸出那雙柔荑,卻只敢僵在半空之中,生怕眼前出現的男子只是南柯一夢。

  若是夢,只盼著這夢永遠不要醒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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