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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曾想,這一離開竟是永別。

  他望著天際,手裡的茶杯驟然落地,碎瓷四濺。

  良久,哽咽一聲,喃喃道:「師父,徒兒不孝。」

  入門幾十年的時間,他是師者,也是父親,對他悉心教導,數年如一日地關懷。

  可他竟然在師門有難的時候躲在家裡享清福,試問他還有什麼臉面回去祭奠?

  「呦,沒出息的沈姑娘,擱這兒偷偷掉眼淚呢?」

  略帶嘲諷的女聲在屋子裡迴響。

  沈見青愣了愣,抬頭看去,見一杏眼粉腮的嬌俏姑娘倚在門邊,正扯起嘴角對他冷笑。

  換作平時,他肯定會和她大吵三天三夜,勢必要把這女人的臭嘴縫上不可。

  但今日心情極差,完全提不起說話的興趣,哪怕她態度再惡劣,他都無力搭理。

  面對蘇杏宜的挑釁,沈見青有氣無力地說:「不想和你鬧,滾開。」

  他惦記著師門的情況,魂魄早已掙脫軀殼往北邊飛去。可是又深覺慚愧,十分膽怯,不敢去面對那些慘澹的現實。

  看著他那窩囊樣,蘇杏宜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挑挑眉,譏諷笑道:「現在全天下都知道雲夢澤滿門被滅,你身為掌門弟子,在他身死之際竟然還窩在家裡…沈見青,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你是想讓自己後悔一輩子嗎?」

  她的話太過直白犀利,猶如一把尖刀,硬生生戳破了他用來掩飾自己的保護膜,讓他暴曬在日光之下,被那耀眼的光灼爛皮膚,刺痛心房。

  他幾乎是惱羞成怒地吼出來:「關你什麼事?我不會娶你,你又憑什麼來我家?」

  清俊的男子仿佛一隻受傷的野獸,妄圖通過歇斯底里來緩解傷痛。

  蘇杏宜勾唇,雲淡風輕地說:「我更不會嫁給一個窩囊廢,這次過來便是要與你退親。」

  她轉過身去,裙擺被風吹起,好似蝴蝶展翅,輕飄飄蕩在空氣里。

  「記住,不是你不要我,是我不要你。」

  女子一走,屋子便徹底陷入寂靜當中。

  沈見青神思恍惚,耳邊一直迴響著她說的話。

  片刻,他眼神漸漸堅定。

  她說得對,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雲夢澤放出祭煙,說明師父已經亡故,他必須回去,承擔自己應盡的責任。

  出去時,粉衣女子還在庭院中,手裡捧著一朵薔薇,細細撫弄。

  與她擦肩而過,沈見青輕聲說:「謝謝你,杏宜。」

  兩人八歲相識,這是三十多年來他第一次這麼認真的叫她的名字。

  她眸光微爍,抿起唇瓣,悶悶地應了聲。

  *

  顧清漪檢查完西邊,在藏書閣內意外發現了幾個躲藏起來的小童。

  她略一思考便明白過來,這些應該是負責看守書閣的外門弟子,自身沒什麼實力,所以外敵來襲時沒有出去迎戰,這才逃過一劫。

  他們年紀很小,又受了驚嚇,藏在書架後面瑟瑟發抖,半天說不出句完整的話。

  顧清漪暗嘆一聲,把幾人帶回大殿好生安撫一番。

  沒多久,周權也回來了,他身後跟著一個身著灰青大氅的男人,容顏如畫,面色似雪。

  兩人視線不經意撞上,顧清漪怔了一息,笑容緩緩漾開,對他說:「好久不見,小雪。」

  從通天塔出來,琴倚雪向金雲陳明身世,隨後便以閉關修煉為名,帶著焰心石遁回雪國,助他兄長重塑炎脈,整頓國家。而她沉浸於修行,數年不出門派,等境界終於穩固,又遊走山河,增長閱歷。

  晃眼二十五年匆匆過去,這的確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對他們來說,已長過半生光景。

  親眼看到她和祁不唐的親密,琴倚雪心知自己與她沒有結果,便生生將感情壓抑,如今再見,心底意外地輕鬆,不復過往悵然。

  他眸底浸著一汪靜潭,沒有波瀾,沒有風浪,映著微光淺笑,溫和道:「原來是你發出的訊號,辛苦了。」

  他身後跟著十來個侍衛,皆配金刀,頭戴紗帽。

  顧清漪雖是庶女,但到底出身名門大族,眼力極好,一眼便認出這是雪國的金刀衛,專門負責保衛皇室。

  她心如明鏡,卻隻字不提,避開對他身份的討論,直接把在雲夢澤的見聞一一道來。

  聽罷,琴倚雪微微蹙眉,緩步至殿中。手自袖中伸出,落在屍身額頭,指尖輕頓,旋即震怒呵斥:「大膽妖物,竟使出如此陰毒的招數!」

  周權在旁邊聽得雲裡霧裡,不明所以地撓撓頭,問他:「阿水也說有古怪,你能看出什麼嗎?」

  說話的間隙,男子已經起身,將袖一甩,眉目凜冽,聲如寒冰:「上古有一秘術,能抽人神魂,保屍身不腐爛。魔修常用這種方式來煉化法寶,將修士的神魂與法寶熔煉,便能以人力催生器靈。」

  有器靈的法寶威力強大,甚至能發揮出數倍潛能。

  「你是說…他們都被抽掉了神魂?」顧清漪駭然,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

  神靈消亡後,冥界與其他界的關聯逐漸減弱,從此只有極少部分靈魂力量強大的人才能進入陰間。機會雖少,還是有再世為人的希望。然而神魂被拘,意味著他們將永失輪迴!

  未免太過歹毒。

  琴倚雪垂眸,指腹有意無意地摩挲著扳指,若有所思地說:「我尚能感知到空氣里殘留的妖邪氣息,想來應該是無夜親自出手。不過妖獸靠吞噬修士身體進階,它們為什麼要大費周折抽出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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