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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長薇面露苦笑,身子往椅子前挪了挪,「公公雖是內閣首輔,可按理,兒子的事情得避嫌,若是說情惹得皇上動怒,只怕全家都不好。我知道我們爺對不住陸督公,可陸督公到底也沒有什麼事兒不是?他們又是從小長大的情分,況且我們三個也還有往日交情在。」

  這般說著,將一雙淒淒的眼轉向雲禾,「雲禾姑娘,你當初叫我放了你,我明知道你要對我們爺不利,不也是將你放了嗎?也請你向方大人求個情面,眼下他正得聖恩,求他替我們爺說兩句話兒。」

  雲禾倒不慣著她,將小胸脯一挺,冷笑兩聲,「你當初放我,是怕我礙著你們夫妻情分,又想你們家有通天的本事,才不懼怕我對你們有什麼不利呢。別說得那樣好聽,彼此都是為了自己好過。你這個忙,我幫不了,我家方大人才得龍恩,這會子跑到皇上跟前說些什麼,豈不是連前程都不要了?」

  尷尬的沉默中,蔣長薇將嗓音又放軟一層,「那就看在我們爺對你一片痴心的份上……」

  「什麼一片痴心?」雲禾赫然提高音調,翻了個眼皮,「奶奶可不要亂說話,我如今是方家的人,傳到外頭去,我們方大人的臉面還要不要?」

  眼瞧二人有些僵持,芷秋忙打圓場,「奶奶,我們實在幫不上忙,流放貴州那是皇上定下的刑,哪有我們說話的份?我看您也暫且將心擱在肚子裡,就是流放,官差們也不敢折騰沈大人,閣老還在朝中呢,人人都有個懼怕。」

  「可流放西南,路上幾多艱險……」

  「沒艱險那還叫流放嗎?難不成叫他享福去的?」雲禾硬生生截斷她的話,倒拂一把雲髻,「沒什麼別的事情我先走了,屋裡還有事,恕不奉陪。」

  那蔣長薇按下自尊做了一番無用功後,火氣倒拔上來,隨之猛地站起身,「既然二位如此鐵石心腸,我就不叨擾了。不過山高水長,今日得勢,明日未必還能笑得出來,我且等著看二位往後有沒有事兒求到我頭上來。」

  言訖重又端起架子,冷眼而去,芷秋目送其倩影漸漸彌散在廳外的花紅柳綠中,轉過眼來輕嗔雲禾,「怎麼將話說得那樣難聽?沈從之雖判了流放,可他父親還是內閣首輔,就算被削了權,要為難你們方大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何苦得罪她?」

  雲禾好笑起來,慢悠悠抿了口茶,「姐姐以為我說好聽了她就不會記仇了?跟她一個屋檐下處了那些日子,我比你知道她些。她今日放下身段來求我們兩個樂戶出身的人,本來就是打臉面的事情,不論我們答不答應,這個仇她也記下了。」

  芷秋稍思片刻,略微點點頭,打起扇來,「也是,任義豈有常,肝膽反為賊②,倒是你這樣直來直去的自在些。」

  須臾,二女悵怏著相視一笑,輕輕慨嘆中,將這浮浮沉沉的官場命途吹散,迎接她們的,是無憑無定卻又無阻的未來。

  未來兜兜轉轉終於到了眼跟前,比及玉簟微涼,藕香十里店。滿府里清荷盛艷,百花怒放,像是拼死要在秋高氣爽中開出最後的繁華。

  因次日啟程,芷秋差陸前遠來吩咐打點一番,備了兩輛車裝點行禮,另備三輛使人坐,又幾番叮囑府邸里的事宜,見陸前遠一一記下後適才放心。

  這裡前腳走,後腳就見陸瞻進門來,瞧芷秋眉心微扣著在想什麼,便面帶溫和笑意坐到她身邊去,「我都見著下人正在裝點東西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愁得這樣兒?」

  芷秋肩膀將他輕輕一撞,嗔了一眼,「別打岔,我正在想有沒有落下什麼……對了,除了阿則,你宮裡頭還調了誰往織造局赴任?」

  「除了阿則,就是幾個監理太監,還有夏大壯。」

  「夏大壯是誰?」

  見桃良捧茶上來,陸瞻挪到對案吃茶,「就是你們叫的『小夏花』,他年紀小性子弱,沒什麼大才,也沒什麼城府,在宮裡是混不出什麼名堂了,反倒叫人整得丟了性命。我一道帶著往蘇州去,在織造局了看管看管庫房,在家操持操持家務,跟著我,終歸是能平安。」

  倏忽間桃良捂嘴樂起來,「夏大壯……哈哈哈哈……原來他真名是叫這個,怪道我在蘇州時問他,他抵死不說。」

  芷秋見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連嗔怪,「死丫頭,你都要笑死在這裡了,還不快快進屋打點衣裳去?」

  說著捉裙挪到陸瞻身邊來,黏黏糊糊地偎在他懷裡,「今天不是你值夜,怎的又回來了?」

  「明日離京,皇上特放我回來打點東西,誰知我回來,你倒是將萬事都辦妥帖了。」他將胳膊一抬,環住她的肩調侃,「賢妻如此,叫我樂得自在起來,早曉得,我當初該早些娶你。」

  芷秋翻個白眼,執扇往他胸膛一拍,「是誰當初推三阻四的?要不是我英明,你如今哪裡哭去?」

  陸瞻垂眸將她睇住,趁著不注意,照著朱唇親了一口,像偷了蜜似的笑,「多謝奶奶堅貞不二,否則今日的陸瞻哪有美人在懷?只怕已經見閻王去了。」

  說到此節,芷秋像是憶起什麼事來,心滿意足地蹭在他緊窩,「你好像許久都沒犯過病症了,回京路上時,我還總擔心那些手段會激出你的病來,不曾想竟然熬到京里。」

  「可不是?」陸瞻遙想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恍如隔世,「是很久都沒犯了,大約,是因為你在我身邊的緣故,看來你當日執意要跟著,倒是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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