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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事都發生在一剎那間。

  雨在剎那間下大了, 人在剎那間退過了白線,刀鋒在剎那間橫掃了出去,鮮血在剎那間噴濺在了白馬的前蹄上。

  後退的人群也在某一瞬間突然靜止了, 定在了雜亂的戰場上怔怔看著白線後接連飛出而後落地的頭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一共十個。

  一個士兵也許是已經嚇呆了,他已經退過了白線,看著腳邊的頭顱冷汗涔涔, 竟拔腿就跑, 沈辭面無表情從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沒有拉弓,在雨中順著風向飛擲而出, 準確無誤扎進那人的後脖頸上,隨後便是一聲身體倒地的聲音。

  方才兩個越過了白線又在目睹了這場景後無聲無息退回去的士兵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沈辭,發覺那雙深眸正好也看了過來,兩人全身的血都嚇冷了,面對江北軍也沒有此時更迫近死亡,雙膝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顫聲道:「沈將軍饒命。」

  沈辭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混著血味有點難受,在數不清有多少人的緊緊注視下,手起刀落,兩顆人頭滾落在地。

  大雨將白線的顏色沖得更淡了,刀上的鮮血順著刀尖一滴一滴往下落,士兵們靜靜地看著沈辭,沈辭也靜靜地看著他們。

  「還有誰想走過這條線?」靜默中沈辭終於開了口,刀尖對著顏色漸淡還混入了血色的白線,「要是都不想,就回頭前進。」

  沈辭的眼眸如暈不開的濃墨,似乎看誰一眼,那人就會被捲入深不見底的濃黑之中。

  沒有人再往白線靠近一點,離白線最近的人都在沉默地往後移,即使身後有兇猛的江北軍,好像也不及眼前十幾顆血淋淋的人頭可怖。

  推倒人對死亡的畏懼,最好的辦法就是製造另一種死亡的畏懼,這就是世上為什麼會有亡命徒的原因。

  當他們的眼前有更讓他們恐懼的東西,先前的恐懼就會無限削弱,進而變得不值一提,他們會為了求生拼死一搏。

  現在的士氣已經臨近崩潰,尋常激勵士氣的方法已經沒有用了,沈辭想想岳亭川也不敢這麼做,這種賭命般的事也只有他來。

  只有讓士兵們有更怕的東西,有更迫近的死亡,才會和亡命徒一樣拿起手中的兵器去與看似不可戰勝的江北軍拼命。

  退是必死無疑,進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你們覺得江北軍不可戰勝嗎?可是他們也只有兩隻手一把刀,你們憑什麼覺得江北軍不可戰勝?」雨的聲音在寂靜中明晰起來,沈辭的話音穿透雨幕,砸在每個人耳邊,「你們是大虞的軍士,你們只是退了一步,但也許就是因為你們退的這一步,我們一年多的努力會毀於一旦,綏坊會不再是你們的家。你們身後有你們的親人,有你們的國家,你們不僅要活著回去,還要問心無愧地回去!我不管你們從軍到底是為了什麼,但到了戰場上就沒有理由後退,就算是為了自己活命,也給我拿起刀去把敵人殺了!」

  人群離白線又退得遠了一點,沈辭眸光狠厲,一字一句道:「今天你們只有兩條路,不想退過這條白線,死在我的刀下,就回頭去殺了你們的敵人!」

  白衣鐵甲的沈辭明明是一個人,對面的每一個人卻覺得他身後理應有堅不可摧的千軍萬馬,他們看著那把血跡未乾的刀,都確信今天如果有一百個人退過那條白線,那把刀就會殺了一百個人,如果有一千人,就殺了一千人。

  在沈辭的面前,每一個人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刃,不知是誰先回頭沖向敵陣的,漫天大雨中,一個又一個士兵回過頭,在令旗的指揮下回到最前方的防線,與江北軍短兵相接。

  戰鼓重新擂響,大雨之下,兩軍仿佛化作了兩道吞天動地的萬仞鯨波,狠狠撞在了一起,許自慎顯然沒想到他們會突然間發瘋一般回攻,每個人都不要命了似的,雙眼充著血,光是眼神就能吃人。

  岳亭川也有些愣住了,意識到了什麼,回頭去找沈辭,只見千軍萬馬中,一騎白馬飛馳而來,沒等他喚一聲,白衣白馬就從他眼前飛掠而過,衝到了最前面,刀鋒幾次起落,鮮血和雨水同時紛紛下落。

  「沈辭!你給我回來!」岳亭川喊了一聲,眉心突突直跳,眼睜睜看著這個人直直往許自慎的中軍衝去,從背後取下長弓,一支箭已在弦上,「沈辭!這是軍令!回來!」

  江北軍大半都被他們反撲的大軍拖住了,沈辭沒費多少力氣就靠近了許自慎的中軍,與江北軍的主帥許自慎本人在雨中對視,一箭射出,一個離許自慎只有幾步遠的軍士倒下馬去。

  許自慎身邊應當都是他的親兵,方才那一箭引發了騷亂,許自慎的親兵紛紛聚攏到許自慎身前,也挽弓拈箭,對著還在不斷靠近的沈辭射去。

  身後的岳亭川呼吸都滯住了,沈辭卻絲毫沒有要回來的意思,迎著數十支箭矢,一陣風般衝過去,拉開弓又是幾箭射出。

  岳亭川帶著數千人過來,與許自慎的中軍交起手來,沈辭始終不遠不近地綴著許自慎,一箭連著一箭,似是今天誓要取許自慎的命。

  方才一箭只離許自慎不足三尺,射死了他身邊的一名親兵,許自慎看著他淡淡笑了一聲,毫不留情地回了沈辭一箭。

  沈辭眉頭都沒皺一下,拔出了右肩上許自慎射來的那支箭,鮮血瞬間漫紅了他的肩頭,他一摸箭囊,罵了一句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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