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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還有一事要麻煩你。」謝如琢表情有些尷尬而不自在,「到時候你看著點沈辭和裴雲景,他們兩個……有點過節。」

  宋青閣疑惑道:「大戰當前,再有過節也不至於鬧出什麼事吧?」

  「那可不一定。」謝如琢呵呵笑道,「如果他們沒打起來就算了,打起來的話,麻煩將軍拉個架。」

  宋青閣:「……」

  南下池州的兩路大軍在一天內完成了會合,謝如琢親自於樂州為宋青閣和裴雲景送行。

  說是送行,皇帝也不過就站在城樓上看一看,謝如琢來時滿心愉悅,恨不得趴在城樓邊看他心心念念的人。

  可等看到沈辭了,他的笑容突然又僵在了臉上。

  何小滿被這變臉速度駭住了,仔細觀察了一番沈辭,明明是囫圇個兒的,白衣鐵甲,少年意氣,比裴雲景有風姿多了,他輕聲問道:「陛下,怎麼了?」

  大軍已開拔,沈辭騎在馬上特意回頭往城樓上望了一眼,柔和的笑意從眼底暈開,謝如琢卻像被什麼刺痛了一般,閉上眼不敢再看。

  他前世是最喜歡一身戎裝的沈辭的,張揚的狠勁,含笑的目光,他每每看到都在想:你看,這樣狂傲的一個人卻只對他極盡溫柔。

  何等幸運。

  因而重生後他迫不及待地要讓沈辭重新回到屬於他的戰場去,只有這樣的沈辭才是鮮活的,也才是他想要的沈辭。

  可真的看到這樣的沈辭時,他卻忽然間害怕了。

  城樓下馬蹄陣陣,前世無數回憶也如萬馬奔騰般闖入腦中。

  他把沈辭送上了戰場,而後沈辭一輩子都沒再離開。

  他們回到了坪都,他想讓沈辭好好在這裡陪著他,沈辭卻又在那個大雨傾盆的傍晚提著刀回去了。

  沈辭從電閃雷鳴的夜幕中走到皇極殿時,全身都在滴水,刀上鮮血還沒幹,混著雨水淌了滿地,殿外的禁衛和錦衣衛嚇得發怵,卻又不敢攔。

  殿門被沈辭關上,他跌跌撞撞跑過去抱住沈辭,把鐵甲上的血沾到龍袍上,越抱越緊,恨不得融進自己的血里。

  刀落在了地上,沈辭卻再沒有像曾經每一次那樣回抱住他,而是決絕而殘忍地對他說:「明日就請陛下昭告天下,人是我殺的。這是沈辭謝陛下知遇之恩。」

  他哭著不撒手,像耍賴的孩子,沈辭以前摸一下他的臉都怕弄疼他,卻那般用力地捏著他的手腕甩開,撿起刀往外走:「謝如琢,你我此生不再相見了。」

  大雨沖刷去了殿外台階上留下的血跡,也湮沒了沈辭遠去的腳步聲。

  前世的餘生十七年,謝如琢時常在想,沈辭是否也曾後悔過為他上戰場,也曾怨過當一個為君而戰的將軍,以至於故意要帶著戰場上的致命一箭死得只剩下那一小壇骨灰。

  用這樣的方式來折磨他,死了也不放過他。

  謝如琢眼前模糊地看著白衣鐵甲的背影,輕顫著說道:「沈辭,這一世,你最好也別放過我。」

  第12章 焦昌之圍

  宣頤府最北端有一焦昌縣,背靠千桓山,越過山頭便出了池州地界,進入綏坊。

  自坪都陷落後,宣頤府也孤木難支,許自慎的兵馬將包圍圈日漸縮小,如今焦昌縣的縣衙都已成了許自慎臨時營地。

  蕭瑟秋風吹過荒野,半人高的雜草在冷月下左右搖晃,從破廟的窗子上看出去,有些像扭著纖細腰肢的女鬼。

  破廟破得屋瓦稀疏,窗紙多洞,大雄寶殿內的佛像已不知蹤影,只兩邊還倒著兩樽色彩斑駁的金剛,缺胳膊少腿,一雙眼卻還怒睜著,專嚇身高不足五尺的小毛孩。

  四尺五還差點的謝明庭一開始是被嚇得哇哇大哭的,大眼瞪小眼地與金剛共度三天後,他竟覺得細看之下還是能看出幾分英武,神神叨叨地想著自己真是有出息。

  謝明庭已經在這座四處漏風的破廟裡待了七天了。

  吃不好睡不好,被人捧在手心長大的小皇孫瘦了一大圈,眼泡浮腫,眼下兩團烏青,身上那身因弔唁而穿的白色錦袍髒得東一塊泥西一塊灰,他多半時候都因極度緊張而緊繃著,但偶爾也會走走神替自己委屈一把。

  他生母早亡,去年生父也病逝,但他馬上就被立為皇太孫,日子過得照樣不知愁苦,如今悽慘的起源就來自於那幫大人非要他來宣頤府弔唁外祖父穎國公。

  穎國公一脈是開國功臣,又是太子的岳家,朝廷為顯示禮遇功臣與子孫仁孝,不由分說將皇太孫派去了宣頤府。

  來的時候冀北還是安全的,謝明庭弔唁完又應承了穎國公府小住一段時日,結果坪都就突然失陷了。

  許自慎當然不會放過宣頤府,轉頭就來了。

  謝明庭跟著三大營這一半兵馬從宣頤府南退到北,從焦昌縣縣衙逃到破廟。

  太.祖設三大營時有十幾萬精兵,經過幾代烏七八糟的朝堂混斗,早就風光不再,真正有用的兵馬也就五六萬,謝明庭帶走的這一半護著他逃了一路,只剩下七八千,而許自慎的兵馬早已將他們圍得死死的。

  謝明庭吸了吸鼻子,抱著膝蓋坐在廟中唯一還算乾淨溫暖的草堆上,一塊乾糧和一碗水忽然遞到他面前,他扁著嘴搖頭搖得如同撥浪鼓:「我不要這個……」錦衣玉食的小皇孫方才回顧了一番這場無妄之災,不禁小聲啜泣,「我想吃蝦餃……我想吃棗泥酥……嗚嗚嗚嗚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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