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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先回。」張蔓手指了指田梗上的羊,意思是她還要拉羊回去。

  孫鶴現在養了三圈兔子,兔子繁殖又快,一年能賣三茬,他又能帶著媳婦一起採藥賣錢,瓦子嶺的二十多畝田地每年也有固定的收入,家裡的日子好過了許多,去年還在院子裡打了口水井,他就不讓他娘再拱著背在地里忙活了。村里租的田地還回去了一部分,留了三四畝的田地,每年收的稻子麥子夠自家人吃就行了。

  但張蔓閒不住,她年輕守寡時恨透了孫鶴他爹,他出了氣砍了人,死了鑽土裡享福了,留她一個女人種地拉扯孩子。天不亮起床,太陽不把她曬脫皮她不回家,那時她恨透了種地,身體酸痛起不來的時候不是沒想過改嫁,但不願意前功盡棄也不想兒子受苦,她一度以為她會死在地里或是去種地的路上。

  現在家裡好過了,兒子不讓她再多租地種了,現在的三四畝地,三個人三四天就忙活完了。沒事做了她又心裡發急,兩個老的過世了,就一個孫子還輪不上她來哄,他爹去哪都給帶著,她年輕時想的老了拉扯孫子,再種地補貼兒子,現在一樣都不沾。

  在家坐著像個傻子,兒媳婦讓她出門跟人聊聊天,但她以往十多年都在地里忙活,長年累月的不跟人聊天,現在坐在人堆里就怕別人問她話,說話直板板的,有時候說的話得罪了人,人家臉色變了她才反應過來她說錯了話。

  今年開春她從屠家買了兩隻小羊羔養著,每天拉出去啃草,露水幹了再割草回來餵兔子,像屠家請幫工了她也去打兩三天的工,田裡地里的稻麥割了她再拎著筐子去撿漏掉的穗子,地里的番薯挖了她也去撿漏,每年撿的番薯夠她家三個人吃一個冬天。日子一天天地過,外人笑她不知道享福,她卻喜歡上了這不操心賺錢養家在地里忙活的日子。

  看著筐子裡快滿的稻穗,張蔓挎在胳膊上朝羊走去,「今天又賺了,難怪小孩兒會喜歡在別家地里撿穗子,切切實實的賺了。」

  被他娘喊話聲驚醒的豆粒揉著眼睛抬頭喊爹,孫鶴拍著他屁股問他下不下來走路,走路剛穩的小娃時刻喜歡下地摸索,孫鶴解開綁在身上的衣袖把兒子放地上,接過媳婦背上的草藥背著,「好了,你陪豆粒玩去吧。」

  娘倆走在前面,豆粒揮著胳膊像鴨子似的追攆他娘,粱娘故意攔著路不許他走,豆粒繞彎她也繞彎,就是要擋著,非要他滿足她稀奇古怪的要求:甜甜地喊娘、不許皺眉、學狗叫、學羊叫、學鴨子走路……

  孫鶴跟在後面笑看著,手裡扯著草莖編螞蚱編兔子,一直走到村里走進屋裡,粱娘洗手去灶屋準備做飯,孫鶴拉住她,眼睛瞅向跑去餵兔子的兒子,輕聲說:「當初能被你看中是我的福氣。」

  「你說啥?」

  「我說…」孫鶴以為她沒聽清,準備再說一次,不好意思地扭頭,就見她滿臉喜意,嘴角彎著,臉頰上的肉鼓起,在鼻子那裡形成一個溝。

  「我說你煩人。」他羞惱地掐了下她臉頰。

  「不,你說我願意嫁給你是你的福氣,我聽到了。」

  孫鶴笑了,沒反駁她,拍拍她的頭,「對,我是這個意思。」

  「嘿嘿,我喜歡聽,以後你多說一點。」

  「我去看豆粒,他肚子餓了,你趕緊做飯。」孫鶴別轉了身子,朝兒子走去。

  「你現在不說,說不定過幾年你想說我還懶得聽了。」李粱娘扶著門框沖他說。

  「那就等你懶得聽了我再說。」

  「死鴨子嘴,硬。」

  孫鶴站在原地笑了一會兒,看豆粒握著草往兔圈裡塞,他沒打擾他,拎起背回來的背簍,把豆粒早上穿的厚衣裳搭在麻繩上曬著,背簍里採回來的草藥取出來放竹篾上擱太陽底下。

  以前不論是給兔子割草還是進山採藥都是他一個兒,現在有了伴,晚上屋裡也有人說話,不搭腔就要挨掐,才見到她的時候他沒想到她會如此霸道。

  他在十九歲那年去百草堂賣草藥遇到她,隔天去趕集賣兔子又遇上她,那時的她是個剛滿十六歲的丫頭,買菜講價很是熟練,孫鶴就沒見過嘴皮子這麼厲害的姑娘,挺能歪纏,那天他虧本賣給她一隻大兔子,窘迫又生氣。

  之後再去百草堂賣藥又遇到她,她非常不把自己當外人,指著他背簍里的草藥問他是怎麼炮製的,這是他吃飯的本事,哪能隨便交給一個死纏爛打的丫頭,他不理她,賣了草藥就走,但被她一直跟出鎮,還放話說她明天在百草堂等他。

  當然,他這個不願意跟村里人說話的人怎麼肯搭理陌生人,所以他第二天連兔子都沒去賣,而是進山採藥去了。隔了三五天他再去鎮上,去醫館前四處打量,看她沒在他才進去,但背著空背簍剛出醫館就看她抱胸站在外面等著,他那時的感覺是撞鬼了,第一次這麼怕一個姑娘。

  後來熟悉了,他才知道她家就住在百草堂後面的豬尾巷裡,百草堂的跑堂是她鄰居,她打過招呼,每逢他來賣草藥,她鄰居就在巷子口吹個口哨,也就是說他以為她是苦守,其實她只是在家坐等。

  至於為什麼這麼執著跟他學炮製草藥,她說是為了給她自己攢嫁妝,她家住在鎮上,受祖蔭餘澤,在鎮上有一座房子,家裡有個小她五歲的弟弟,身體不好的娘,只會賣狗皮膏藥的爹,生活勉強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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