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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個好面子的,穿的戴的要配套,還不能有補丁,時不時的再參加個狗屁文人聚會,又不願意收學生授課,說是浪費他學問。一大家子就靠地租和星點收成度日,幾個孩子的衣服都是他穿壞的衣服改小的。

  家裡比別家收入多,一家老小還吃不上肉,聞個燉肉香嘴巴里就濕津津的。

  誰人不知許老秀才是個缺了口的羊屎蛋,也就外面看著光鮮,一人吃飽全家餓著。他饞了就在外打打牙祭,家裡的人被他摳搜著為他趕考攢錢,別人采野菜是為了嘗鮮,他家裡采野菜是為了做醃菜過冬。

  許妍小時候不知事,跟在比她小一歲的大侄子後面回家蹭吃蹭喝蹭床睡,在兩家之間打轉,又搭他的空跟著他阿爺認字讀書。

  可惜他隨了爹,讀書不中用,他阿爺瞧不上,教了三五年把兩個都給趕走了……

  許妍在家磨著她爹想跟著念書,嗜書如命的許老秀才只會失望地嘆口氣,「你又不是我老兒子,腦子投錯胎了。」

  許妍被拒絕後最初還會偷摸著進書房拿書看,被發現後手心挨了戒尺的打,之後她爹還把書房門給鎖上,生怕再有不知事的孩子碰髒了他的聖人書。

  許妍被她爹的舉動慪的暗地裡翻白眼,好在鄉下可玩的多,也就很快轉移了注意力,不再跟她爹歪纏。

  直到她八歲那年第二個侄子可以跟著學認字了,一字一頓的念書聲讓她路過時也跟著應和,但死活想不起來對應的字是什麼樣的。

  她又厚著臉皮跟著侄子重學了一遍,二侄子靈性一些,學到了寫字,她也湊趣拿個棍子在地上劃,偶爾她爹心情好或興趣來了,也能手把手的教教她。

  幾年下來,認的字不少,寫出來的不論筆畫順序,也還能見人。

  後來兄姐娶的娶,嫁的嫁,都各已成家,老宅就只剩下頭髮花白的老爹老娘和十來歲的她,除了做飯,其他雜活都落在她身上。

  非逢年過節的躲不了,許妍幾個哥哥路過家門都要繞個彎子,生怕見面就被粘上,平日裡哪會來看眼爹娘,知情的看了也只會說老頭子活該。

  因為許老秀才慣會吸兒女的血,家裡兄妹從懂事就會藏錢,一旦被老頭子扒拉到了不僅錢沒了,人還訓的跟孫子似的。成婚後建不起房子就是租村裡的絕戶房,也要搬走,就這樣老頭子還隔三差五的去踩點,時不時去打個秋風,撈不到錢也要撈嘴吃的。

  自私貪婪又好吃,孩子又是只管生不管養。

  許妍年紀大點了也知道她現在只能多認書識字,三村五里的誰不知道許老秀才的德行,娶許家的姑娘,圖的就是希望媳婦明理大氣,能認點把字就是賺了。

  就像大姐許妧,媒婆子牽線的時候就說「這姑娘認字,做事利巴,家裡家外一手抓,長的還好,生的娃娃錯不了……」所以哪怕彩禮喊的高,家裡的門檻也絆倒好幾個人。

  然而許老秀才收了十六兩的彩禮,愣是沒陪嫁一個銅板,就幾床被子把大姑娘給打發出門了。

  生在這個家,有如此爹娘,萬事只能靠自己。

  為了能多認點字,她爹喊她跑腿幹活時,許妍就跟他討價還價,教幾個生字或是把寫文章的廢紙給她。不知道是人老心軟還是人老事少人無趣,有個小姑娘在面前鬧事他也沒覺得心煩,時間久了還會故意找雜事使喚他麼妞兒去跑腿兒。

  這段時間是父女倆關係最融洽的時候,能填飽肚子,偶爾打個牙祭,時不時的鬥鬥嘴,人看著就精神。

  一直到許妍十三歲,許老秀才覺得這近些年狀態不錯,決定要去考舉人。但手裡的銀子只夠打個尖住個店,哪能請人做保?田地都分出去了,剩下的五畝是族田,想賣也賣不了,只能向三個兒子搜刮。

  老頭子難得的殺了自家養的雞,站在灶門外盯著他老婆子剁雞下鍋,「記好,就這麼多水,水燒滾了就小火燉。」

  「還是三指寬的小火?」

  「對,可千萬別把雞湯給我熬幹了,要是拿不準就去書房找我來看。」

  「沒事,我知道,你安心去看書,別操心」,許妍娘急切的擺手讓她老頭走,生怕讓這些雜事耽擱了他看書。

  穿著整潔的老頭背著手往外走,嘴裡還在嘀咕:「不叫我操心?我不操心只能吃焦糊的肉,唉,還是大姑娘手巧,她嫁人了我想吃個紅燒雞都要花錢去買。」

  走到書房門口看小閨女回來了,等了一小會,看人走近了,問:「你三個兄長怎麼說?來嗎?」

  許妍斜著瞅他一眼,含糊的說:「你都說他們不來你都要上門找事了,敢不來?」

  「什麼?嘴裡含糖了?說清楚點。」

  「來,都來。」

  到了中午,像是約好了的,攜家帶口的一起來了,進門也不問,反正不是好事,巴不得老頭子啞巴了,安靜吃個飯,再各走各的。

  但菜剛端上桌,老頭子就丟下個驚雷,「我要去考舉人試,潛讀這麼些年,保准能過,就是沒錢找人做保,你們一家借我八兩,待我發達了成倍的還你們。」

  呵,老驢子嘴張的還怪大,八兩?乾脆把他兒子捆了當驢賣了算了,也省的他有理由天天去要這拿那的。

  許老大哥三個嚇了一跳,拿不出只能當沒聽到,給婆娘孩子撿肉多的夾幾塊,自己舀湯泡飯,端起碗就往嘴裡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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