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須嗟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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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洛正在屋內的桌案上梳理帳冊,以狀元之才管起軍需帳目,那真是小菜一碟。

  人、財、物他樣樣早謀劃早安排,周密部署井井有條,程易曾笑言他日回西部戍邊一定要把他帶回去,嚇得他趕緊出了幾個小岔子。

  鳳辰猛地睜開眼睛,立即起身掀了被子下床走出內室,言洛聞聲擱下筆墨迎上他。

  「言洛……」

  「殿下你醒了,如何就起來了?可有感覺不適?」

  鳳辰緊緊盯著言洛,半張著口像欲言又止,又像是等待著什麼。

  言洛道:「殿下怎麼了?我幫你去喊大夫過來瞧瞧。」說著轉身欲走。

  鳳辰一把抓住,迫切地問:「言洛,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嗎?」

  言洛一臉懵怔地看著鳳辰:「呃……殿下是何意,我應該……告訴些什麼?」

  鳳辰噎住,他咽了下喉嚨道:「昨晚我從樓上墜下,是誰救了我?」

  他竟有些小心地望著言洛。

  言洛兩眼空洞道:「是謝遙啊!」

  鳳辰抿了抿唇,抓著他求證:「是……是謝遙?」

  言洛點點頭:「對啊,那金奉烈枉為一國儲君,竟然使這樣的陰招害人,幸好當時謝遙在附近策應,殿下墜落之際他眼疾手快揭住了你,殿下這才安然無恙……」

  鳳辰眼中一划而過失望和困惑。

  言洛停下叨叨絮語,關切地尋問他:「殿下怎麼了?」

  鳳辰肩膀不由自主地垂落,自言自語恍惚道:「沒什麼,可能是我看錯了。」

  言洛上前扶住他:「我扶殿下回床吧,藥性可能還沒完全消解,殿下還是再多躺一會兒吧!」

  鳳辰定住看他:「你何時才能改過來,怎能還稱我為殿下?」

  言洛咬了咬唇:「知道了……先生!都順口叫了那麼多年了,習慣了,一時不慎又忘記了,往後一定注意!」

  「我自己可以,你去忙吧!」言洛托上鳳辰的手臂,鳳辰推開他的手,平靜了一下,溫聲道:「我與他們約定半個月之內要撤出雲城、輝江、白都三城,但我估計他們一定等不到半個月,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你要做萬全準備,確保軍民在十日內安全撤到恆州。」

  言洛鄭重領命:「先生放心,洛已在提早謀劃,今日準備一下明日就可分步撤離,絕對不會耽誤先生大計!」

  鳳辰讚許地點了點頭:「辛苦了,去忙吧!」

  言洛繼續到桌案旁,坐下提筆蘸墨。

  鳳辰在原地木立一會兒,輕輕嘆了一口氣,重又回到床榻前坐下。

  看來是真的看錯了,大概是太過于思念她了,所以才會在神識模糊的那須臾將謝遙看成了她。

  失意和落寞脹滿了他的胸腔,一時難以排解,他悵惘地深吸一口氣,垂下眼帘。

  眼前像被強光閃了一下,但見,他雪白的袍子上,躺著一枚青白色的圓玉!

  白色的璞玉,上面流動著淡淡的天然綠紋,結著一束白色的流蘇,就系在他的腰上。

  他怔怔地凝視著,不禁吟出了聲:「白……錦……玉。」

  下一刻,他霍然站起,手裡牢牢攥著這枚玉墜奔到了言洛的面前:「這是誰拿來的?它怎麼會在這裡?她是不是來了?」

  言洛的眼睛和嘴角再也藏不住了,兩手在臉上揉了一把道:「真的太難演了,臣真的裝不下去了!不管了不管了,」他眼睛放光大聲宣布道:「是的殿下!娘娘來了!娘娘她來了!昨天救下殿下的人不是謝遙,是我們娘娘!」

  一激動他又忘了應該的稱呼,不過這時候鳳辰已經沒有心思去糾正他了,急不可待追問:「她在哪兒?她人呢?」

  「這個……」言洛激動的表情有點卡殼:「娘娘在後廂,不過……」

  鳳辰道:「不過什麼?」

  言洛撓著頭道:「臣也不知道,娘娘說千萬不能去找她,她等一下會過來。臣也不知道是何故,娘娘說得很鄭重,而且還千叮嚀萬囑咐臣,如果殿下在她來之前醒來,先不要告訴你她來的事情。所以……所以臣剛才才那麼回答殿下,殿下……」

  言洛話還沒說完,眼前的人已經沒了。

  後廂的門關著,這一刻沒有人能形容鳳辰的心潮澎湃。

  他還算有禮貌地拍了拍門,不過拍得很急促很沒有修養:「凰凰,是你嗎?」

  空氣靜了一下,接著傳來一個讓他更加心潮澎湃的,悅耳的、柔美的、清脆的、熟悉的,卻有一點兒慌張的聲音:「是……不過你你等一下,千萬不要進來!」

  「等不了了!」鳳辰這輩子難得的一次、極失教養地破門而入。

  「你……」白錦玉幾乎嚇了一大跳,匆忙轉過身去,慌張地整理著衣服,又藏匿了什麼,聲音顫亂道:「你怎麼可以就進來了?」

  「你怎麼了?」鳳辰察覺古怪,幾步奔至她身後,握著她肩膀將她轉過來。

  只見看著她衣襟不整,很明顯是匆忙中套好的。

  白錦玉揪了揪領口,鳳辰立即關切道:「你受傷了?是不是昨夜救我時弄傷的?」

  白錦玉一愣,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沒有沒有……」

  鳳辰不信,抓住她的手:「讓我看看!」

  白錦玉掙扎:「真的沒有……沒有受傷。」

  鳳辰蹙眉:「你這樣明明就是有!凰凰,」他的聲音放得極低極溫柔道:「給我瞧瞧,別讓我擔心,好嗎?」

  在他這全情的凝注下,白錦玉的臉紅得就要滴出血來,她「哎」了一聲一把撲住了鳳辰,雙臂緊緊地抱著他的頸脖,火紅的耳根貼在他的臉頰上,又熱又燙。

  這一結實的抱,兩個人都靜止了,白錦玉像只狐狸一樣把頭深深埋在鳳辰的肩膀上,貪婪地攫取著他身上的味道。鳳辰摟著滿懷的佳人,心裡那個存在了近一年的空洞一下子就被填滿了!

  「凰凰,發生了什麼?」鳳辰抱著她,聲音就在耳畔震動。

  無聲半晌,白錦玉稍微鬆開一點點,套在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鳳辰將她輕輕推到眼前,一瞬不瞬地直直望進她的眼底,仿佛入了定:「你生了女兒?你給我生了女兒?!」說到第二句,欣喜若狂已經從他的瑞鳳目中迸發出來。

  白錦玉臉頰紅霞滿天,點了點頭,摸著胸口支支吾吾地嬌羞吐露:「聞玲說,只要每天都把它排空,就不會斷奶,等我回去小圓子還可以再喝我的母乳。」

  「所以,」白錦玉咬著唇,目光流動地看著鳳辰道:「我真的沒有受傷,我只不過是偷偷的……」她說不下去了,拉了衣領:「不信你聞聞。」

  白錦玉只是下意識這麼做,誰知鳳辰真的湊了高挺的鼻子嗅了嗅,的確是清甜可口的香味。

  白錦玉臉上頓時像火一樣滾燙,心裡一萬個問自己在幹嘛!手忙腳亂將衣服重新整理一遍,該系的系好,該扣的扣好。

  這重逢的場景為什麼和她想的有點不同?!

  「你這一路上,一定十分辛苦。」鳳辰道。

  白錦玉點點頭,像是終於找到了人訴苦:「嗯,不僅辛苦,而且還有點麻煩,每天都要找地方……不過這樣是為了小圓子,我也心甘情願的。」

  「那她現在吃什麼?」鳳辰面露關切,雖然他還沒有見過這個小生命,但是已經情不自禁地關心這個女兒了。

  白錦玉道:「聞玲和楚然都在我之後又生了娃娃,現在小圓子就暫時託付給他們了。」

  「我們女兒叫小圓子?」鳳辰問,聲音里含著無限的親柔。

  白錦玉點點頭介紹道:「這是她的小名字,因為我日夜想著盼著和你團圓,所以就給叫她小圓子,至於她的大名麼,我想留給夫君來起。」

  鳳辰哽咽了一下,目光描著白錦玉的臉龐,道:「不用另外起,鳳圓就很好了,再沒有那個字可以比『圓』更好了!」

  「我也想和你們團圓。」他眼周泛紅,聲音低沉道:「凰凰,我想你,想奈兒,每一天都很想。」

  最簡單的話,就是最真的情。

  鳳辰如星似月的雙眸深情地望著她,在白錦玉的心上撞出漣漪,她撫摸上他的臉龐,有些歉意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鳳辰指腹擦過她泛紅的眼角道:「是我該抱歉才對,你懷著孩子生下孩子,我都不在你的身邊。我不是個好夫君,也不是個好父親,沒有能好好地照顧好你們,以至於讓你們一個在廬州,一個在西趙,都要寄人籬下。」

  看來鳳辰早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去向。

  白錦玉感喟地摸著他的臉龐道:「沒關係,這不能怪你,因為夫君在蒙冤受苦……等以後好了,我們去把奈兒接回來,一家就團圓了。」

  她注目著鳳辰,突然一醒,道:「對了你怎麼起來了?你應該躺著的呀,你昨天可是中了毒的!」說著就要把鳳辰往床榻拉。

  鳳辰拖住她的手:「無事。」

  白錦玉回首道:「怎麼會沒事啊?你昨天都吐血了,這個金奉烈真是下流胚子!以後找機會一定要把他千刀萬剮!對了,差點忘了,我在昨晚那個府衙還看到了寧王和蘇策!」

  鳳辰眸光微微收縮。

  白錦玉點點頭,又拉鳳辰:「先別想這些了,你趕快去休息!」

  鳳辰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入懷裡:「我真的沒事,我沒有中毒。」

  白錦玉在她的懷裡抬起頭,將信將疑。

  鳳辰道:「他們是想謀害我不假,不過我早已經安排內線在他們那邊,昨日宴上的酒水早就被我們自己人換掉了。」

  白錦玉迷濛道:「已經換掉了?那殿下為何還有中毒之狀?」

  鳳辰道:「一點反應也沒有是不能騙到金奉烈他們的,所以我的那壺酒里將毒藥換成了蒙汗藥。蒙汗藥的乏力之症狀可以掩人耳目。」

  白錦玉杏眼睜得渾圓,盯著鳳辰的嘴角,一手指著他嘴角發問道:「可是……你昨日明明吐血了啊!」

  鳳辰微微一笑,點了點她的鼻子:「這,某人不是曾經就這樣的嗎?」

  白錦玉愣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曾經裝吐血的方式,連忙去撥鳳辰的唇:「咬破了嗎?這下一定很痛吧?讓我看看!」

  鳳辰捉住她的手:「一點都不疼!看見你,我哪裡都不疼了。」

  白錦玉定住,猝不及防這情話。

  鳳辰看著面紅髮呆的心尖人,情不自禁俯身在她眉心印上一吻。

  微微的距離中,白錦玉踮起足尖,手臂攏上他意欲加深這個吻,然而就在她的朱唇即將碰到鳳辰的時候,鳳辰後退了去。

  白錦玉迷懵道:「怎麼了?」

  鳳辰努力保持清醒,克制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能這樣對你。」

  白錦玉不懂,腦子飛轉,想他說這話的意思。

  「為什麼不能這樣對我?不就是親一親嗎?這有什麼不可以,我們都有孩子了!」

  這話說出口,白錦玉都覺得是虎狼之辭。

  「是因為聖旨解除了我們的夫妻關係嗎?解除了好啊,那本來就是你和蘇麗華的婚約,那個放歸書也是!上面都寫的是蘇麗華的名字,解除的是你和蘇麗華。」

  她補註道:「解除了之後,你就歸我了!那有什麼不可以?」

  鳳辰神色動容,過了一會兒才道:「如今尚在戰事之中,這些不合時宜。」

  不合時宜?

  白錦玉總覺鳳辰說這個尚在戰事不合時宜的理由很有些搪塞的味道,直覺告訴她,這不是他克制自己的真實原因。

  瞎子也能感覺出來,他是那麼歡喜她的到來,知道了他們有小圓子以後,他的激動就更加溢於言表了。

  況且他們抱都抱了,當他們擁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彼此都能夠感受到一切都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半絲的生分,這中間根本不像間隔了十個月之久。

  他之所以拒絕,一定是有什麼她還不知道的原因。

  她沒有纏著鳳辰打破砂鍋問到底,決定去找言洛了解。

  「賤籍?」

  言洛點點頭。

  白錦玉炸了,半晌沉默,而後茅塞頓開。

  言洛已然為鳳辰解釋道:」殿下身份從前何其高貴,如今跌入塵埃自是不敢連累人,特別是連累娘娘你!他從天牢出來都沒有去找娘娘,正是因為此。」

  白錦玉不禁唏噓:「他怎麼那麼古板?難道看不出來我不在乎嗎?再說現在大徵朝是鳳越當家,他的身份跳出此列只是時間問題。」

  言洛道:「娘娘,殿下不是古板,是捨不得你有分毫的冒險。」

  白錦玉許久不言,身子有些發抖,忿忿道:「當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嗎?真是太過分了!殿下這麼好的人,先是污衊他謀反,後面居然還打入賤籍!」

  言洛深以為然:「所以他遭了報應。」

  白錦玉道:「報應在了前太子鳳煜身上,鳳煜一歿,他後繼無人,江山拱手讓人。」

  言洛沉吟片刻,道:「所以,我覺得這是謝遙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

  白錦玉震撼震驚到極致!

  足足半晌才她才倒抽一口冷氣:「你……你是說……前太子是謝遙……」

  言洛平視前方,目光不同尋常的深沉,頓了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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