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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時日他跟著小皇帝遠征西北,與國內的聯繫甚微,幾乎不曾傳過指令回去。

  不想這數月之間,梁國有人自作主張與鮮卑聯手。難怪燕國的糧草會被下令燒毀,想必也是為了早日挫敗燕國。

  可是為了消滅虎豹,選擇與豺狼共舞,這個決定一開始就愚蠢至極。

  溫霽雲問道:「你為何在此?」

  陸言冰回答道:「臣奉福王之命,帶兵支援鮮卑。」

  溫霽雲沒有說話,臉色冷得嚇人。

  昨日梁國的俘虜縱火逃走,惹得小皇帝那般震怒,那命令雖然不是他下的,但他曾經下令過自己若不在時,一切要聽福王調遣。他遠在西北很難及時指揮,他估計那命令左右應該是福王下的,因此全都一口承擔下來。

  他一直把福王藏得很好,總不能對小皇帝說出哪怕他不在了,還有福王能發號施令的事,總不能讓別人知道梁國東山再起最後的希望。

  他心裡雖然早就有了懷疑,但是一直在給福王找藉口,告訴自己也許另有隱情。

  但是現在,他親耳聽到了他最不願意聽到的真相。這個在他面前從小就乖巧聽話的堂弟,這個他自認為十分了解做事謹慎安分的堂弟,這個他哪怕受盡折磨也要保護好沒有閃失的堂弟,已經第二次鑄成大錯。

  上一次,他考慮到自己身在敵國,國內局勢不宜動盪,加之福王必定吸取教訓不敢再膽大妄為,決定再給福王一次機會。可是這一次,福王錯得實在太過離譜。

  妄想和蠻夷聯手殲滅燕國,就算鮮卑戰勝,何異於引狼入室荼毒中原,那時生靈塗炭,中原一片焦土,又有何益處。若不能戰勝燕國,到時燕國回頭清算,他好不容易休養生息藏匿山間保存的實力也會徹底崩潰殆盡,那時復國真是半點希望也沒有了。

  為破強敵而與蠻夷合作,這是一個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決定。目光短淺,只看到眼前能否抗衡燕國,完全不顧後果如何。

  溫霽雲看著陸言冰,冷冰冰地問道:「福王派多少人前來?」

  陸言冰覺得溫霽雲的語氣不善,心虛地回答道:「福王委派臣和三名上將,另外有兵馬五千……」

  溫霽雲緊緊握了握手中的劍,咬咬牙壓低了聲音,對陸言冰說道:「立即撤兵,從今後無孤命令,梁國不許出兵一人。」

  「另外,福王屢次擅專,鑄成大錯,命福王歸印信於裴丞相,不再參與軍機政事。今後一切大事,孤親自調度,不假旁人之手。」

  入燕之時,溫霽雲就知道九死一生,也許自己根本沒命回到燕國。他本來有心培養福王,放了一半大權與他,若自己不幸殞命,梁國也還有希望。

  但是他發現,自己堂弟福王是這樣一個人,心胸眼界和燕國的小皇帝比起來不如萬分之一。就算有一日他真的死了,福王有一日手握大權,最後只會把梁國最後的希望葬送,白白死更多的人。

  這一道命令,他把放出去給福王的權,重新全都攬回了自己手中。

  陸言冰應了聲「是」,對溫霽雲說道:「眼下四處都是鮮卑兵馬,燕軍暫且不能尋到此處,請殿下與臣同歸梁國,臣必定拼盡全力保證殿下安全。」

  「還不到時候,孤暫且不能回去。」溫霽雲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屋子裡,冰冷的的目光里多了一絲柔軟,拇指輕輕摩挲手中的劍柄,說道,「孤要留下陪他。」

  陸言冰驚訝道:「殿下?!」

  「你帶梁軍撤去,他們本該為國而戰,這裡是孤一個人的事。」溫霽雲握緊手中的劍,說道,「孤要與他共進退存亡。」

  他的兵屬於國家,不該為他而戰。可是他的人,他的心,屬於那個坐在屋子裡等他的小少年。

  他要一個人留下,保護他的少年,為他流盡最後一滴血,在所不惜。

  陸言冰驚愕地望著溫霽雲,說道:「殿下的事,也是臣的事。若殿下今日要護著這個小暴君,臣雖不知為何,也願為殿下竭盡全力。」

  「你退下。」溫霽雲道,「保護他,是孤一個人的事。」

  陸言冰覺得,太子殿下好像與從前還是一樣,又似乎與從前不再一樣。

  他好像還熟識,又覺得陌生。

  他熟悉的太子殿下,依舊以大局為重,依舊冷靜而理性,臨危不亂,做決定考慮全局,不拖泥帶水。

  但是他又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太子。他一向冰冷只論利弊的那顆心,好像破開了一個口子,裡面有了人情和溫度。

  從生來就只能為了國家而活的他,此時說他有了「一個人的事」。

  這是陸言冰第一次聽到他說出,屬於他自己一個人的事,無關他人,無關大局,無關國家,只關於他自己,不容其他人插手。

  陸言冰和所有人一樣,從來不懷疑算無遺策從未出過差錯的太子殿下的任何決定。

  因為太子從來就太過強大和自信,他們所有人都本能服從,對他的命令沒有任何質疑。

  這件事他太子說他不能插手,他就是再著急也不敢輕舉妄動。

  陸言冰重新將假面戴在臉上,退到一旁。

  坐在房間裡床上小皇帝,把外面溫霽雲和陸言冰的對話聽了七七八八。他的手往自己身旁一摸,抓住了溫霽雲墊在他屁股底下的外衣,緊緊捏在手裡。

  外面傳來刀劍鏗然,金鐵碰撞的轟鳴聲,刀子劃破血肉的聲音,和人倒地不起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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