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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磨平這世上最堅硬的石頭的,不是鋒利的刀斧,而是看似溫和輕柔的流水。

  國破家亡的悲痛、天牢的酷刑都摧毀不了他志向,難道他要被這溫水煮青蛙一般的安逸生活,和小皇帝看似甜蜜真摯的感情磨沒了鬥志?!

  這些日子溫霽雲對小皇帝避而不見,他曾關著門一遍又一遍說服自己,小皇帝口口聲聲要他的「真心」,不過是為了讓他真心屈服,徹底摧毀他的尊嚴人格和志向。

  如果他真隨了他的心愿,那他真是一敗塗地,萬劫不復。

  所以他不回應小皇帝,他不對小皇帝有一絲真情,甚至為了達成目的傳他謠言算計他,對他虛情假意應付他,也算不得辜負。

  但是當他看到這個人站在面前的時候,當他聽到小皇帝要和他一起下山的時候,他又一瞬恍惚,懷疑自己找的那些藉口都不能在心中站住腳。

  眼前的小皇帝,竟要說要和他一起,就他們兩個人一起,下山出行宮,大半夜的去尋常市井街巷吃夜宵。

  這不是一個為了讓他「真心屈服」,以感情為藉口來「摧毀他的尊嚴人格和志向」的人會做出來的事。

  而且溫霽雲能察覺到,小皇帝不是說說而已,他身旁確實是沒有一個旁人跟隨。不僅侍衛沒有,暗衛也一個都沒有。

  如果不是出於真心的信任和依賴,只是為了讓他從心裡屈服,小皇帝明明有更多安全沒有隱患的手段,根本沒必要冒這樣大的風險。

  這隻自以為兇狠威猛其實無比天真的小貓,其實是真的打自心底在信任他。

  小貓站在對面眼巴巴地望著他,期待他和自己一起出去吃夜宵。

  溫霽雲走出樹林,面對著小皇帝。

  兩人之間只剩下一步之遙。

  小皇帝站在原地,甚至眼神中也沒有流露出一絲防備,還在等待他回答。

  小皇帝已經先自亂心神到這一步,他本該心中暗喜,乘勝追擊,陪他虛與委蛇,讓他放下戒備破綻百出,為復國尋求最大的利益。

  這些日子,溫霽雲明明已經狠下心計算哄騙這小皇帝,但是當這個人站在眼前,看著他一臉喜悅坦誠,來和自己好的模樣,溫霽雲只覺得自己行徑卑劣,罪孽深重,不可原諒。

  事到如今,別無他路。不論多少罪孽深重,也應該由他一個人來背負。

  溫霽雲不敢去看小皇帝的眼睛,垂下眼眸,溫聲道:「走吧。」

  小皇帝笑了,連忙屁顛屁顛跟著一起下山。

  行宮門口守衛森嚴,和皇宮無異,不能輕易出入。但好在阮棠早有準備。

  阮棠身上穿的,是陳衍之給的上真觀小道士的衣服,又有陳衍之事先給的可以在行宮自由通行的上真觀令牌。

  於是阮棠說瞎話張口就來,說自己是道觀的小道士,身邊是一個觀里干雜活的人,陳道長讓他們去街上買點香燭回來。

  這都是陳衍之事先安排好的說辭,為的就是能讓他既不暴露身份,又能出得去行宮。阮棠背得滾瓜爛熟,而且說得十分自然,讓人挑不出毛病。

  上真觀道眾甚多,經常有人出去買東西。守衛也沒見過皇帝的臉,見他穿著衣服又有令牌,身旁的人也是一副下人打扮,果然沒有懷疑,把阮棠和溫霽雲直接放了出去。

  進城有二十里路程,阮棠發現陳衍之連車都給準備好了,就停在行宮門外,上面只坐著一個一個又聾又啞的老車夫。

  車是一輛簡陋的小車,和阮棠來時坐的車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過好在外觀十分低調。

  阮棠和溫霽雲上了車,這一回因為車小,他們再不想挨得太近,也只能挨著坐在一起。

  阮棠換了小車才發現城外的路並不平坦,他出城時沒有察覺,應該是由於皇帝的車太過豪華,感受不到顛簸。

  現在換了小車,儘管阮棠很想要坐穩,但是車一晃一晃的,他也禁不住跟著車一晃一晃,止不住輕輕地往溫霽雲身上輕輕地一撞一撞。

  好在溫霽雲一路上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視,對阮棠鐘擺似的晃來晃去並不在意。

  又好像有什麼令他心煩意亂難以抵擋的誘惑,迫使他不得不坐禪入定。

  大概是因為自己老撞他,他是在忍著沒有伸手來揍自己的衝動吧,阮棠想。

  可是,這也不是阮棠自己能控制的事。

  到了城門口,馬車一停,阮棠一下沒坐穩,整個人就撞在溫霽雲的身上。

  溫霽雲下意識抬手扶住阮棠的肩膀。

  阮棠抬起頭看了溫霽雲一眼,猛然四目相對。

  溫霽雲的眼睛裡,漆黑不見底,幾乎與周圍的暗夜融為一體。

  唯有深不可測的黑暗,才得以承載著日月星辰的光芒。

  清冷的眼眸好像深海冰封千里,溫柔的眉眼間卻又有春風拂過海上。

  「咚——咚咚——」

  阮棠的心砰砰跳起來。

  仔細聽那「咚咚咚」的聲音卻是真真切切在自己耳邊。

  「咚咚咚——」阮棠回過神來,才發覺是外面又聾又啞的老車夫敲了敲車壁,似乎在提醒地方到了,讓自己和溫霽雲下車。

  溫霽雲回過神來,立刻放開阮棠,起身去掀開車簾,像是躲避什麼洪水猛獸一般下了車。

  阮棠有一種他在落荒而逃的錯覺。

  大概自己剛才撞他身上讓他覺得很煩,所以迫不及待躲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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