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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霽雲的膝蓋早已幾乎沒了知覺,他慢慢地曲起一條腿,先是半跪在地上,剛要借力起身,卻是一個踉蹌撲倒,幸而一手撐住了地面。他咬了咬牙,使盡渾身力氣方才從地上站起來。

  自從入燕國以來,他就沒吃過一頓飽飯,昨日到現在一整天更是粒米未進,還跪了一天一夜,餓得暈眩。此時拖著身上幾十斤重的鐐銬,幾乎寸步難行,因而走得很慢。

  李忠國竟然出奇地有耐心,順著溫霽雲的腳步,讓他自己慢慢地走到浴池,也沒催促,更沒有讓人推搡。

  李忠國心裡打著自己的算盤,既然溫霽雲極有可能是被陛下看中之人,日後難免會和陛下有親近之日,或者枕席之間隻言片語就能動搖聖心,豈不是讓自己吃虧,此時當然是不輕易得罪他的好。

  由於小皇帝沒吩咐引溫霽雲去哪裡沐浴,李忠國便把人帶到宮中下人平時的沐浴之處,將周圍的宮人都暫且驅逐出去,讓龍禁衛將浴室圍了個水泄不通。

  走進浴池,太監們隨便打了冷水裝進木桶里,轉眼就裝滿了一整桶水。溫霽云為難地看了一眼周圍緊緊盯著,沒有絲毫離開意思的龍禁衛。

  他從沒在這麼多人盯著的情況下寬衣沐浴,根本做不到。

  還是李忠國善解人意,反正溫霽雲的手腕腳踝上都鎖著刀劍不斷的精鋼鐐銬,又是宮廷禁衛森嚴,定然是逃不走的,乾脆再次賣個人情,對侍衛吩咐道:「都去外面守著。」

  侍衛都退到了門外,浴池旁只剩下李忠國和身後的三四個小太監。溫霽雲修長的食指在衣角攥了一下,還是沒有脫衣服的意思。

  李忠國還沒發話,身後一個年輕的小太監先瞪著溫霽雲呵斥道:「你愣著幹什麼,還不脫.衣服?」

  說話之人是李忠國的乾兒子,李奉君。因生得唇紅齒白相貌出挑,平日裡人又伶俐,深得李忠國賞識。

  李忠國笑道:「太子自然是萬金之軀,不可隨便示人。」

  李奉君冷哼一聲,輕蔑道:「一個亡國奴,還真當自己有多金貴!有什麼看不得的?!父親大人,兒子看他分明是想把咱們都支出去,好耍些手段,不如讓侍衛進來,直接按著他扒.了衣裳按著他洗乾淨!」

  李忠國笑了笑。他做事一向瞻前顧後,方才一時正愁著,若是依著溫霽雲帶人退出去,又怕沒有一個人盯著,溫霽雲折騰出什麼么蛾子來。又或者溫霽雲已經厭倦了這活受罪的日子,獨處時一頭撞死,卻無法向小皇帝交代。若是不帶人退出去,勢必是得費一番手段的,若是得罪了溫霽雲,日後有可能吃虧。

  這下有了乾兒子出頭,李忠國反而得了便易,笑道:「必是我們人太多了,我們還是都出去吧。」

  李奉君果然不服,喊道:「父親大人!溫霽雲此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不可放著他一個人!兒子非要在這裡看著他不可!」

  李忠國借驢下坡:「如此也好,咱們人多他必不自在。你辦事一向可靠,你一個人留下,雜家甚是放心。」

  李忠國立刻帶著剩下的小太監都退了出去。如此一來,溫霽雲不是沒有留下人看著,自己又樂得摘了出去。不論待會兒李奉君和溫霽雲有什麼衝突,都與自己無關。

  李奉君眼瞅著李忠國帶其他太監都退了出去,一邊張口就罵罵咧咧說些辱罵溫霽雲的話,一邊抬手輕輕推了一下溫霽雲,將自己的衣袖掀上去。

  溫霽雲低頭看了一眼,李奉君的手臂上畫著一朵山茶花圖案,是梁國往燕國安插暗線時留下互證身份的秘紋。茶花紋下,寫著三排整齊的蠅頭小字:福王暫駐大庾嶺,宗廟牌位俱在,五路舊軍會和。

  溫霽雲微微點頭。

  李奉君的手臂伸進水桶中,在帶字的位置輕輕一抹,手臂上的圖紋墨跡便散地無影無蹤。

  李奉君再回過頭,抬眼看到溫霽雲時,溫霽雲已將衣裳退到腰間,一身傷痕慘不忍睹。新傷疊著舊傷,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胸口最顯眼的位置,被深深烙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奴」字,周圍的肌膚都潰爛了。

  最刺痛人眼的不僅僅是那些兇橫的刑傷,更是被深深烙在一國太子身上的屈辱。

  眼中的淚水止不住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滾落,李奉君淚流滿面地跪在地上,對溫霽雲深深磕了個頭,嘴上卻罵罵咧咧地喊道:「呵,莫不是ji把兒太小了不敢讓人看不成,爺爺倒要看看你遮著藏著什麼狗.bi.玩意兒!你到底脫不脫?要爺爺伺候你脫嗎?!」

  溫霽雲俯身扶起李奉君,只是捏了捏李奉君的手,在他掌心輕輕寫了幾個字,轉身一抬長腿跨進了浴桶。

  李奉君的手心緊緊握住,抬手抹了一把淚,嘴上仍舊是不依不饒破口大罵:「算你識相,不然老子一拳就打爛了你……」

  浴室門外,幾個趴在門上聽牆角的小太監都笑嘻嘻地合不攏嘴,隔著門沖李奉君比大拇指。

  李忠國站的遠遠的,只裝聾作啞當聽不見。

  不明就裡的小太監只當一場笑話看,但李忠國心裡自有一桿秤。

  李奉君這個乾兒子,當真是孝順自己的。眼看自己面對溫霽雲左右為難,便出頭來為自己解圍,還將惡名一概背了過去,讓自己得以兩頭討好。

  日後少不得為他在小皇帝面前美言幾句,升個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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